“墊在杆身中間,彆墊兩頭。”艾力師傅遞過薄岩片,“早年我搭壁畫修複台,把岩片墊在杆頭,量偏一寸差點釘錯胡楊木支架。
後來馬合木提爺爺教我用紅柳枝削小楔子調水平,比岩片穩當。你回克孜爾以後,改用紅柳枝試試,現在暫時用岩片。”
梁薇依言墊上岩片,銅錘穩穩垂落,棉線恰好貼緊準星線。
成了。
她抬頭笑時,額角的汗水落到下頜。
測完距離,艾力師傅拎著直角器走到院牆前,手掌貼住牆麵順著磚縫摸索,再將直角器長邊貼緊牆麵對齊磚縫。
“岩壁和磚牆的平行紋路都是天然準線。”他抖抖棉線銅錘,“木矩貼緊磚縫,棉線對齊另一條邊,直角就準了。以前老輩砌存顏料的土坯櫃,先按這法子定橫豎線,再用紅柳枝蘸白灰描線,砌出的櫃子方方正正,放顏料罐也不晃。”
梁薇蹲在一旁記錄。
連‘銅箍鬆了用羊油擦了敲緊’,‘紅柳枝支架要晾乾防彎’……
這種微不足道的小知識點也一並記下。
阿亞站在她身後,把羊皮囊遞到她手邊。
見她沒察覺,便往她身前挪了挪,用自己的影子擋住她頭頂的烈陽。
院角的紅柳枝在風裡輕晃,影子落在梁薇的筆記本上,剛好蓋住她畫的支架草圖。
梁薇聽得入了迷,直到太陽快偏西,才想起該回去了。
她謝過艾力師傅:“這段時間有些忙,等忙過這段時間,我請您吃飯。”
艾力師傅擺擺手:“不用客氣丫頭。能有人記得老法子,比啥都強。”
回去的路上,越野車開得比來時慢。
車裡誰也沒說話。
梁薇忽然想起剛來新疆的那天。
那次她對阿亞產生了誤會,車裡也是這般安靜。
要不要說點什麼?
說點什麼好呢?
“艾力師傅很少跟人說這麼多,他覺得現在年輕人都不愛學老法子了。”
阿亞目視前方,說話的語氣很一如往常。
“嗯,謝謝你阿亞。”梁薇憋得慌,問出心裡的疑惑,“不過你不是去找人了嗎?”
阿亞沒看她,回道:“是啊。不過沒找到。”
沒找到。
所以又路過石窟,順便進來看一眼?
“阿亞。”梁薇想起阿亞悄悄替她擋太陽的樣子,無奈地說道,“你真是個好人。”
“……”
阿亞轉過頭看著她,‘哈’一聲笑了出來。
“不過對誰都好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怎麼說呢?”
“因為大多數的女孩子沒那麼大度。尤其是她真的喜歡你的話,請對身邊的異性朋友不要太好,注意保持距離。”
阿亞頂了頂腮,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點點收緊,將方向盤上的皮質套捏變了形。
“那麼你呢?梁老師。”
他一腳踩下刹車停,轉頭望向她。
“啊?”梁薇一把抓住車頂把手。
隻聽他語氣誠懇,似乎帶著一點低聲下氣:“我能對你大度一些,你能不能彆跟我保持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