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後的第十一天,未編號洞窟的修複工作全部完工。
早上天剛亮,山間的霧氣還沒散儘,蘇忠亮就領著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往洞窟走。
蘇師傅胳膊上的繃帶早就拆了,隻剩一小塊淡褐色的疤痕貼在肘彎處,走路時胳膊甩動自如,已經不影響正常乾活。
“今天把最後的驗收做完,後續的資料整理交給辦公室,咱們也該鬆口氣了。”他邊走邊說。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不僅衝垮了進山的路,還讓幾處洞窟的壁畫出現了滲水問題,所有人都連軸轉了快半個月。
柔和的手電筒光打在修複後的壁畫上,原本因滲水發黑的區域被小心清理乾淨,脫落的顏料也按原紋樣補全。
他們圍著壁畫仔細檢查,小吳拿著手電筒照向一處曾經開裂的畫麵:“蘇老師,你看這裡,補的顏料和原壁畫的色差幾乎看不出來,梁薇姐這手藝真沒說的。”
他照的正是梁薇重點修複的角落,那幾株沙棗樹的葉片紋路,經她補色後,竟透出幾分鮮活氣。
梁薇正在整理修複記錄,聞言隻是抬頭笑了笑。
手上沾著淡淡的膠水味沒散。
最近半個月,這種膠水味成為她最熟悉的味道。
有時晚上睡覺,夢裡都是在給壁畫的裂隙貼加固紙。
驗收工作忙到中午才結束。
回到研究所時,王主任已經在院子裡等著了。
“路還沒通,但大家也確實累壞了,”他手裡抱著個筆記本,目光挨個掃過大家的臉,“研究所決定給大家放五天假,好好歇一歇。”
這話要是放在平時,早該有人歡呼了。
可此刻院子裡靜悄悄的,連小吳都沒像往常那樣咋咋呼呼。
過了半晌,小吳才拉著小鄭的胳膊嘟囔:“還說等路通了去鎮上吃烤肉呢,現在路堵著,彆說烤肉了,連口新鮮蔬菜都吃不上,這假放得沒滋沒味的。”
坐在一旁石凳上的艾合買提大爺磕了磕煙袋鍋,煙絲的火星子閃了閃:“要不咱們走路繞過去?從山後那條小路走,三個鐘頭就能到村上。”
“算了吧大爺。”小周立刻擺著手拒絕,他往石牆上一靠,腰都直不起來,額頭上還冒著虛汗,“我現在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這半個月天天在洞窟裡彎腰修壁畫,腰都快斷了。放假我就想在宿舍躺著,大睡三天三夜,誰叫我都不起來。”
劉永健轉頭看向正在收拾工具箱的梁薇:“那小梁呢?也打算在宿舍歇著?”
梁薇把一支細頭毛筆插進筆簾裡:“之前和導師打電話,說要把我臨摹的克孜爾壁畫稿寄給他看看,現在還沒畫完。正好趁著放假把剩下的補上,等路一通,就能趕緊寄出去了。”
“不是吧薇姐,你這也太拚了!”小吳誇張地皺起臉,活像給自己戴了張‘痛苦麵具’,“你上班還沒上夠啊?好不容易有個休息,還要撲在壁畫上。”
梁薇把工具箱的拉鏈拉好,金屬拉頭發出“哢噠”一聲輕響:“還好,能做自己熱愛的事情,就不覺得累。以前在學校的時候,為了臨摹博物館裡一組漢墓出土的草葉紋瓦當,在展廳裡蹲了兩天,比這累多了。”
“行吧行吧,算你厲害。”小吳撇撇嘴,轉身去幫小鄭搬驗收資料了。
梁薇剛把工具箱放在牆角,衣兜裡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這半個月研究所幾乎“與世隔絕”,進山的路斷了,信號沒有,她的腕表兩天前電子徹底耗光,就把手機揣在身上。
雖說沒信號,好歹能當個鬨鐘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