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一天又過去了,這一次,君凡來到天使莊園獲益匪淺,與安鴻忠及萬華彬交談深刻,在兩人盛情挽留之下,君凡隻得在此多停留一天。
天使莊園的夜,沉靜如一塊浸潤了月華的墨玉。白日裡那場驚心動魄的突破餘韻,似乎還沉澱在每一縷微涼的夜風裡。君凡盤膝坐於古樹根須盤繞的樹屋之中,周身氣息沉凝如淵。丹田深處,那顆米粒大小、緩緩旋轉的紫色晶核雛形,每一次微不可察的脈動,都隱隱牽動周遭虛空泛起細微漣漪。靡琊晶那磅礴而古老的洪荒之力雖已沉寂,卻在他體內每一寸被極致淬煉過的筋骨血肉中,烙印下近乎神性的痕跡。神元境那道無形門檻,清晰得如同眼前之物,隻待一個契機,便可水到渠成地跨越。
與萬華彬、安鴻忠的對話猶在耳畔。萬華彬那嘖嘖稱奇的驚歎,安鴻忠洞悉本質、飽含期許的“君品可期”之語,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分量,壓在他心頭,也點燃了更深邃的求索之火。莊園的清幽與那籠罩四野的深沉陣法力場,確實是最佳的沉澱之所。他需要時間,將昨夜那場狂暴的“未破之破”所得,徹底消化、沉澱,融入《天元萬象》的道基之中。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樹屋內,君凡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深邃的紫意一閃而逝,歸於平靜。體內奔湧的力量感並未帶來躁動,反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澄澈與寧靜。白日喧囂散儘,心湖如鏡,映照著這莊園的夜色。一股難以言喻的玄妙感應悄然升起,仿佛這沉寂的莊園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無聲地呼喚著他。
他起身,推開厚重的樹根木門。清冷的月光如水銀瀉地,瞬間湧入。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然離開了樹屋。
天使莊園的後山,與外界的枯榮破敗截然不同。沿著一條被月光洗得發白的碎石小徑蜿蜒而上,空氣驟然變得濕潤而清冽。路旁不再是虯結扭曲的老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在月色下舒展著奇異姿態的植物。有葉片如同藍色水晶雕琢的蘭草,散發著幽幽冷光;有藤蔓纏繞古木,垂落下一串串珍珠般瑩潤剔透的果實,散發出清甜的異香;更有一叢叢低矮的灌木,葉片呈現出夢幻的七彩漸變,隨著夜風輕輕搖曳,如同流動的霓虹。
月光穿過稀疏的樹冠,在奇花異草間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卻不膩人的草木清香,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純淨而活躍的生命能量場。此地,仿佛是這荒蕪莊園的心臟,蘊藏著不為人知的勃勃生機。
君凡漫步其間,心神沉浸在這片月下秘境的寧靜與玄奇之中。體內那接近半步神元的紫色晶核雛形,似乎也在這精純而活躍的生命能量場中,變得更加溫潤、靈動。每一步踏出,腳下鬆軟的泥土和腐殖層都仿佛在回應著他體內那玄奧的脈動。
轉過一道被巨大蕨類植物遮蔽的山坳,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小小的、如藍寶石般鑲嵌在山腰的湖泊映入眼簾。湖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倒映著漫天星鬥。湖邊,一株姿態奇古、開滿淡銀色花朵的老樹靜靜佇立。樹下,一道纖細的身影正背對著他,仰望著星空。
那是一個女子。月光勾勒出她清瘦而挺拔的背影,穿著一身素淨的月白色長裙,長發如墨,僅用一根簡單的木簪鬆鬆挽起,幾縷發絲垂落頸側,在夜風中輕輕拂動。她周身氣息極為內斂,幾乎與這靜謐的湖泊、這株古樹融為一體,但君凡敏銳的靈覺,依舊捕捉到一絲如同初春寒泉般清冽純淨、卻又帶著某種難以言喻孤寂感的靈力氣場——靈虛境圓滿,卻似乎被某種無形的枷鎖束縛著,未能圓滿如意。
似乎察覺到身後的目光,女子緩緩轉過身來。
月光照亮了她的臉龐。那是一張清麗至極的麵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仿佛凝聚了月華的精粹。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澗清泉,卻又帶著一種仿佛看透世情、沉澱了太多心事的沉靜,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警惕。她看著突然出現的君凡,眼神中沒有驚慌,隻有純粹的審視與一絲疏離。
“你是誰?”女子的聲音如同冰玉相擊,清脆卻帶著涼意,“此處是莊園禁地,外人不得擅入。”她說話時,周身那清冽的氣息微微波動了一下,帶著一絲戒備。
君凡停下腳步,隔著數丈距離,對著女子微微頷首:“在下君凡,受萬會長與安莊主挽留,暫居莊園。無意打擾姑娘清靜,隻是夜色甚好,隨意走走,不想誤入此地。冒昧之處,還請見諒。”他的聲音平靜溫和,帶著一種自然的坦誠,目光清澈,並無半分邪念或窺探之意。
“君凡?”女子眼中那絲警惕並未完全消散,但審視的目光中多了一絲了然和一絲更深的探究。她顯然聽過這個名字,或許是從父親安鴻忠那裡。“你就是那個…昨夜鬨出好大動靜的客人?”
“正是在下。”君凡坦然承認,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不知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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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羽琦。”女子簡潔地報出名字,語氣依舊清冷,“安鴻忠是我父親。”她頓了一頓,目光掃過君凡周身,那清冽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驚異。她顯然也感受到了君凡身上那股引而不發、卻隱隱觸及更高層次法則邊緣的奇異氣場,這氣場與他的年齡、與他昨夜引發的能量風暴傳聞,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原來是安小姐。”君凡恍然,再次頷首,“幸會。”他並未因對方是莊主之女而刻意奉承,態度依舊不卑不亢。
安羽琦微微點頭,算是回應。她並未再追問君凡為何深夜來此,目光重新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麵,仿佛那才是她專注的世界。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隻有微風掠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湖中偶爾傳來的細微水波聲。
君凡也不急於離開,他走到湖邊另一側,與安羽琦隔著數丈距離,同樣望向那倒映著星月的湖麵。體內那接近半步神元的紫色晶核雛形,在這片充滿純淨生命能量的環境中,似乎運轉得更加圓融自如,一絲絲精純的月華與草木靈氣被自發地吸納,融入其中,帶來一種微妙的滋養。他能感覺到安羽琦身上那股清冽純淨的靈力,雖被束縛,卻異常精純,顯然根基極其紮實。
“你…”沉默片刻,安羽琦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寧靜。她沒有回頭,目光依舊落在湖麵上,語氣帶著一絲遲疑,也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好奇,“修煉多久了?”
君凡略一沉吟,如實道:“成為修道者到現在,…還不足一年。”
“不足…一年?!”安羽琦霍然轉頭,那雙清澈如泉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她清冷的麵容上,那絲慣有的沉靜被徹底打破,櫻唇微張,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不足一年…你…你就已觸碰到…神王道的門檻?”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目光死死鎖定君凡,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看穿,確認這匪夷所思的話語是否真實。
靈虛境圓滿的她,深知修道之路的艱難險阻。每一寸修為的提升,都需要海量的資源、絕佳的天賦、不懈的苦修,更需要時間的沉澱!尋常修士,從靈魄境到觸摸神元門檻,哪一個不是耗費數十年乃至上百年光陰?即便是那些被宗門傾力培養的絕世天才,也絕無可能在一年之內,從一個剛踏入修道者世界的新手,一步跨越到如此高度!這已經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
“機緣巧合罷了。”君凡語氣依舊平靜,並未因對方的震驚而有絲毫得意,“除了《天元萬象》外,他所接觸修煉的《道皇經》同樣玄奧莫測,進境快慢,也非全由己定。”他說的也是實情,若非靡琊晶和超古代遺跡的生死曆練,絕無此等速度。
安羽琦怔怔地看著他,那雙清澈眼眸中的震驚並未褪去,反而漸漸沉澱為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情緒。那裡麵有難以置信,有對那上古秘藏的敬畏,有對君凡際遇的難以言喻,最終,竟化為一抹難以掩飾的苦澀與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