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工已經六神無主,不知道說什麼了。
碼頭上負責監工的管事上前,看似是看向老翁,問了句,“摔著了沒?”
實則目光是落在散落在地上那袋東西上的。
年輕俠客和王蘇墨也都看向這處。
“沒,沒……”老翁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碼頭管事和衙門的人其實根本不在意他說什麼,也見他嚇破了膽的模樣,知道他沒看到什麼,遂而放心。
原本就傍晚黃昏,視線沒那麼好,周圍看清楚的沒幾個。
剛才的監工在碼頭管事耳邊小聲說了兩句,碼頭管事告訴了衙門的人,然後幾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剛才那個年輕俠客。
年輕俠客也依次看向這十餘二十人。
王蘇墨對這種目光很熟悉,行走江湖的人,準備乾架,或者準備溜的時候都是先這麼打量一圈對手,再確定走還是留的。
果然,下一瞬,年輕俠客調頭就往碼頭那邊跑。
身後的人除了留下來收拾那袋糧食和善後的,都往年輕俠客的方向追去。
這裡其實離碼頭已經很近了,那人身手不見得很好,但輕功很好,屋頂,牆麵,柵欄,甚至是彆人的馬車,他踩一腳就能借著力道起開。
最後在眾目睽睽下,一頭紮進江水裡。
這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紮進水裡,就是不僅水裡,現在所有在碼頭中的商船上都有可能。
原本商船就在依次延誤了,這個時候如果再讓所有碼頭的商船都停下來找人,不僅動靜會鬨大,找到人的希望還很小。
碼頭管事和衙門的人都氣哄哄啐了一口。
此事要追究也隻能之後再追究,眼下,隻能先不了了之……
王蘇墨這熱鬨是從頭看到了尾,等回過神來,地上那些混雜著雜質的大米已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好像之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王姑娘。”
是賀平的聲音。
王蘇墨轉身,“賀大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應該是來找她的。剛才光顧著看熱鬨去了,應該是快開船了,所以賀平帶了人來尋她。
賀平笑道,“臨行前,取老前輩前交待過,說如果路上同姑娘走散了,就到人群裡去找人最多的地方。因為王姑娘愛看熱鬨,哪裡人多到哪裡找王姑娘就是了。”
王蘇墨:“……”
雖然但是,老取說的好像也沒錯。
“王姑娘的東西買到了嗎?”賀平笑著問了聲。
王蘇墨搖頭,“哦,不用了。”
回頭看看商船上的廚房裡有什麼菜用著就行,不耽誤時間了。
“那走吧,商船已經在上客了。”賀平說完,王蘇墨應好。
但臨走前,賀平又餘光瞥過一旁。先前往這裡看過來的人拉低頭上的蓑笠,避開賀平的目光。
等稍微走遠些,賀平輕聲問起,“王姑娘,方才這裡有發生什麼事嗎?”
王蘇墨意外他會這麼問,但也如實道,“有個年邁的腳夫沒有扛穩糧袋,糧袋摔地上破了,碼頭的監工要教訓人,被一個江湖人士製止,起了些摩擦。”
“就這些?”賀平問。
王蘇墨看他。
賀平也如實道,“剛才有人在盯王姑娘。”
王蘇墨聽他這麼一說,正準備回頭看的,賀平又道,“不用看了,人走了。”
王蘇墨也反應過來,賀平的裝扮,還有佩劍上青雲山莊的標記,應該讓旁人打消了旁的念頭。
所以,賀平不是無緣無故問她的。
王蘇墨這才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我想著這事兒沒必要把青雲山莊牽扯進去。剛才那袋破碎的糧袋裡,隻有一半不到是大米,其餘都是以次充好的雜質。”
王蘇墨說到這裡,賀平微楞,但片刻已經反應過來。
王蘇墨繼續道,“此事肯定謹慎,不然他們不會窮追不舍。剛才那人跳江了,他們沒追上,估計目光又轉而放在剛才周圍的人身上。但估摸看到有青雲山莊的人在,不想此事鬨大。”
畢竟,放眼整個武林,青雲山莊都是不容小覷的存在。
沒人會因為“可能會”這樣的理由,去觸青雲山莊的黴頭。
說到此處,王蘇墨又點了句,“衙門的人也在。”
這種事慣來有官府的身影在,碼頭和行商的人沒那麼大膽子。
聽說朝廷近來在往受災的地方運送賑災糧,還有各地捐贈的糧食也都在往受災的地方去,無論是官道還是商道,總有人惦記著這塊兒。
方才的事也就不奇怪了。
賀平明白了,“王姑娘,此事暫時不要同旁人提起,待回了山莊,我會向莊主稟明此事,再做商議。”
王蘇墨知道賀平行事有分寸,遂而點頭應好。
……
等到碼頭,其餘人已經先行登船,剩賀林一人在船下等。
賀林遲遲沒看到他二人的身影,商船的人也來催了好幾次,連他都知道碼頭這裡正大麵積的商船延誤,他們沒辦法等。
賀林正焦急著,忽然見到賀平和王蘇墨的身影。
賀林這才鬆了口氣,直接迎了上去,“頭兒,他們都先上去了。”
“好。”
等賀平幾人登船,連接商船和碼頭的跳板很快被收起。
碼頭上的人,朝商船上揮旗。旗幟有不同顏色,代表不同指令。
接手到指令的商船開始依次做離開前的準備。
這是王蘇墨第一次站在這麼大的商船甲板上,迎著傍晚甲板上的江風,靜靜地看著商船一點點駛離燈火通明的碼頭,駛向江心寬廣之處,還是有些大氣磅礴在其中的。
“起風了,下船艙吧。”賀平等船開了時候,碼頭要漸漸看不清的時候才提起。
“好。”王蘇墨不是第一次坐船,也不暈船,但這麼大的商船,她之前還真沒坐過,看什麼都很新鮮。
賀平帶她下船艙的時候,包括剛才在甲板上的時候,其實根本沒看到太多旅客,現在路過的很多船艙裡乍一眼看去都堆滿了貨物。
王蘇墨反應過來,“這是一條貨船?”
賀平點頭,“對,貨船上往來的商旅相對沒那麼多,人員也沒那麼複雜。這一趟貨船近乎滿載,我打聽過,運送的貨物都正常,又剛好剩了幾個房間。”
原來如此,王蘇墨點頭。
賀平繼續道,“安全起見,王姑娘,你的房間在中間。我們會分白天和晚上輪流值守,王姑娘安心休息即可。東西已經放在房間裡了,有需求叫我們一聲。”
“好,有勞了。”王蘇墨道謝。
回到房間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桌上那一簍鯽魚,然後是櫃子裡,她的那些家夥事兒一件都沒少。
王蘇墨放心了。
第一次坐這種大商船,心裡還是隱隱有些激動在。
船艙的位置很好,透氣,也寬敞。
打開活動的窗,迎麵而來的潮濕氣息與八珍樓全然不同,但此時的江麵已經快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見到沿途的船隻上亮著的漁火。
等到明日太陽升起,應該就是另一幅景色。
王蘇墨又靠在窗戶邊看了一會兒,然後闔上,扣上鎖。
馬車上呆了一整日,眼下登船的興奮和新鮮勁兒過去,疲憊感襲來,接連打了好幾個嗬欠。
讓老取的鯽魚再多活一晚上,明早起來去廚房看看,若是實在沒有旁的,活魚湯吧,補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