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星月聽到有人喊她。
她手上揉著麵團的動作沒有停,扭著脖子回頭望了一眼,“謝同誌?”
清晨薄霧未散。
灶膛上雖燒著火。
窗口的寒意依然絲絲縷縷地飄進來。
站在灶房門口的謝同誌,卻穿著草綠色的短袖。
一大早,他大汗淋漓,浸濕的衣裳緊貼著他的身體,凸顯出他胸膛與腰腹間的肌肉力量更顯緊實。
這個男人,是天不見亮就去晨練了?
他們當兵的,果然是體力好!
昨天晚上他半夜起來給老太太倒尿盆,又去水房洗涮一番,今天還能起這麼早。
喬星月關切地問了一句,“謝同誌,你那個地方恢複了嗎,這麼快就開始晨練了?”
謝中銘點點頭,眼皮未動,後背卻緊崩著,“好多了。”
時至今日,他命根子拆線應該也有好幾天了,喬星月估摸著是該恢複了。
灶房門口的謝中銘,依舊沒抬眸,目光落在彆處。
灶膛裡升著火,大鐵鍋裡煮著翻滾的稀飯,旁邊的蜂窩煤爐上架著蒸籠準備蒸饅頭。水泥牆上又添了好幾根釘子,上麵掛著鍋鏟勺子抹布蒸格,牆上還多了兩個木頭架子,上麵整齊地歸置著油鹽醬醋。廚房的格局被喬星月重新規整了一番,收拾得乾淨又整齊。
謝中銘想到她洗得乾乾淨淨的白色棉布內褲,耳尖蹭一下染上薄紅,“喬同誌,你的衣裳掉在地上,被風吹到院子外麵去了。你去撿一下。”
喬星月手上的麵團也揉好了。
她直起腰來看著他。
這衣服吹掉了,他幫她撿回來就成了,順手的事,乾啥還要專程來叫她?
心這麼疑惑,喬星月卻乾脆道,“好,我一會兒忙完了就去。”
謝中銘耳尖越來越燙,“你現在去,一會兒人來來往往,看見了不太好。”
說著,謝中銘轉身離開了。
喬星月這才從灶房裡走出去,穿過堂屋和樓前的小院,又來到院外。
院外紅磚牆角旁,一株矮矮的青草上掛著她的白色棉內褲。
那個位置挨著謝家大門口,正顯眼。
來來往往的人,必定會看見。
難怪謝中銘要讓她自己來撿,原來他所謂的衣服是指內褲,想到他剛剛耳朵發燙的樣子,喬星月覺得這個鐵血剛毅的男人怪可愛的,在男女關係上這個男人的邊界感也蠻強的。
她笑了笑把內褲撿起來,重新洗了洗又晾在了竹竿上。
……
第二日半晌午。
謝家的二層小樓院前,安安和寧寧在泥巴地上玩著彈珠。
旁邊的一塊菜地裡,喬星月翻著土,她把平日裡收集的果皮爛葉埋在下麵,摻雜著枯枝枯葉和草木灰,又把土翻了翻,最後再蓋上一層土。
“蘭姨,再過幾天,我就把剛育的黃瓜豆角茄子絲瓜苗,全都移栽在這塊空地,到時候搭上架子,夏天就有吃不完的瓜果蔬菜。”
黃桂蘭沒種過地,她從小生活在高知和工商結合的富裕家庭。
她的外公是數學家。
母親是光學專家。
大哥參加了兩彈一星工程;二哥是著名的地質學專家;三哥是橡膠科技界資深的科學家,帶著團隊多年研究籌備,打破了帝國主義對國內的橡膠封鎖。
父親這邊又世代從商,祖父是火柴大王,業務涵蓋火柴、水泥、紡織、煤礦等多個領域,後來響應國家公私合營政策,企業全部轉型為國有企業和集體所有製企業。
黃桂蘭是家裡唯一的女孩子,從小被捧在手心裡,嫁給謝師長後也是被謝師長一直寵著,哪裡做過這樣的農活。
喬星月沒來的時候,院裡的菜地她最多隻是種種蔥和蒜,長勢也不怎麼樣。
瞧著喬星月十分會種地,黃桂蘭一臉崇拜樣。
“星月呀,你簡直太能乾了,會做飯,會中醫,會做手術,還會種地,你到底還會多少事情是蘭姨不知道的?”
“……”喬星月答不上來。
就在這時,院前的雙扇木門被人推開,有人拎著皮革箱走進來,一個婦女,一個年輕女同誌,兩人都是標準的鵝蛋臉,皮膚都不是那麼白,五官倒是精致,看樣子像是一對母女。
黃桂蘭抬頭望去,“春燕,盈盈,你們咋來了?”
“咋的,不歡迎我們呀?”說話的,叫江春燕。
江春燕和黃桂蘭從小玩到大,又嫁給了謝江的老戰友老鄧,兩家的關係就更近了。
不過,對於江春燕母女倆的到來,黃桂蘭似乎並不是很欣喜。相反,黃桂蘭的臉上還掛著一陣擔憂,“春燕,你這是?”
“我來投奔你呀。渴死了,我先進屋喝口水再說。”江春燕拎著人造皮革箱,進了堂屋。
留下來的年輕女同誌,對著黃桂蘭禮貌地笑道,“蘭姨,好久不見!您近來還好嗎?”
黃桂蘭點點頭,“都還好。盈盈,兩年不見你又長漂亮了,趕緊跟你媽先進屋喝口水吧。”
“好嘞!”
這個年輕女同誌叫鄧盈盈,進堂屋前她朝著拿鋤頭的喬星月打量了一眼,“蘭姨,這位姐姐是?”
該不會是中銘哥鄉下那個媳婦,被接到大院來了吧?
隻聽說過中銘哥娶了個鄉下媳婦,不知道長啥樣。這女同誌咋長得這般漂亮惹眼!皮膚還白得發光!鄧盈盈自己長得有點黑,本身就羨慕那些冷白皮的惹眼女同誌,這瞬間被比下去了,心裡很不是滋味。
黃桂蘭笑著介紹,“這是蘭姨請來幫忙做飯照顧老太太的同誌——喬同誌,喬星月。以後你就叫她星月姐姐吧,她可能乾了。那邊的兩個娃叫安安寧寧,是你星月姐姐的一對雙胞胎女兒。”
哦!
原來就是個保姆,還帶著兩個娃。
鄧盈盈瞬間就不酸了,當保姆的,對她構不成什麼威脅,頂多隻是會做飯洗衣服。
鄧盈盈可是聽說,謝中銘要和鄉下那個媳婦離婚了,所以專程和她媽江春燕來了謝家。
她笑盈盈地招呼了一聲,“星月姐姐好!”
喬星月點點頭,“你好!”
等鄧盈盈拎著皮革箱也進了堂屋,黃桂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唉!”
喬星月關切道,“咋了,蘭姨?”
“這兩母女都不是好對付的。這次一來,不知道要在咱家住多久。”黃桂蘭頭疼道。
喬星月試著問,“看樣子,蘭姨好像不是很歡迎她們?”
黃桂蘭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
“春燕的第一任丈夫是你謝叔的戰友,當年老鄧是為了救你謝叔犧牲了。所以春燕才改嫁了,二十多年過去了,她借著這件事情,讓我們家幫忙做了很多事情,給她娘家好幾口人安排了工作,一次次帶著娘家人來咱家打秋風,借錢,幫忙,甚至還幫她現任丈夫的忙……各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