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發的黑了。
夕陽的餘暉早已消失不見,入夜的風帶著冷意,卷起幾片發黃的落葉。
要下雨了。
敬嬪踩碎落葉,踏進啟祥宮,她如同往常一樣,先飲了一杯溫茶,待抱狗的小太監來回稟金寶已經睡著了,這才帶著公主,一路尋到耳房。
張庶妃正閉眼躺在耳房的小床上,唇色發白,麵色烏青,乍一看,如同死人一般。
“再灌一碗參湯”,敬嬪看了片刻,吩咐左右,“然後將人綁起來”。
青金一愣,“娘娘,張庶妃本就失血過多,又昏著,若是綁起來,怕是······”
好不容易救醒的人,若是死了,豈不是白忙活了。
“無妨”,敬嬪淡淡道,轉身看向侍女懷裡的公主,輕聲哄道,“公主,天色晚了,本宮給你送回端娘娘那裡可好?”
公主沒有回話,床上昏迷之人卻像是被開水燙到一般,蹭得一下起了身。
“萬萬不可!”
張庶妃神色焦急,連忙阻攔,“萬萬不可將公主送回去”。
敬嬪似笑非笑,“哦,原來張庶妃正醒著”。
張庶妃如何不知這番小把戲已被人發現,但眼下那些難為情已經顧不得,隻下意識望向那小小的身軀。
公主依舊闔著雙目,小胸膛微微起伏,像是春日的蝴蝶顫翅。
張庶妃鼻子一酸,說不出的欣喜和滿足湧上心頭,她鄭重行了一禮,“娘娘大恩大德,妾身沒齒難忘”。
敬嬪皺眉看著,隻見虛弱至極的人經過此番折騰已然搖搖欲墜,手扶著床才勉強穩住身子,關鍵是身上那股子螻蟻偷生的勁兒全數瀉儘,仿佛下一刻死去也心甘情願。
敬嬪沒應承,伸手摸了摸公主的小臉,見入手溫熱,心中一鬆,這才轉身看向張庶妃。
“本宮不是善心之人”,她冷聲警告道,“你若是昏了、死了,本宮立刻將公主送回永壽宮”。
張庶妃身形一滯,抬眼對上一雙冷冽的雙眸,她強行提起一口氣,“娘娘放心,妾身絕不敢誤了娘娘的大事”。
“你最好是!”
敬嬪依舊冷著一張臉,看向左右,郭飛便連忙將張庶妃捆了起來,最後還打了個死結。
“不夠”,敬嬪還是不滿意,“給她的頭發弄亂些,身上的衣衫弄臟些,身上再多弄些傷痕”。
“啊?”
這傷的都要快死了,還要弄傷口?
郭飛看了眼臉白得像紙人一般的張庶妃,實在弄不懂主子的做法,但當奴才的最重要的便是聽話,他連忙轉身去尋爐子裡的炭灰,青金則是去找畫花樣子的顏料。
“無需勞煩二位”,張庶妃出聲叫住二人,“假的就是假的,如何能騙過彆人”。
說罷,她用儘全身力氣擰在身上各處,不多時,便有大片青紫覆在皮膚上。
敬嬪默默看著,最後打量一番,見處處妥當,這才深吸一口氣。
“走,去乾清宮”。
夜幕降臨,乾清宮燈火通明。
玄燁中午不曾歇息,又與大臣議了一下午的政務,疲勞加上忙碌,太陽穴隱隱有些酸脹之感,正想小憩片刻,便有小太監進來稟告。
“萬歲爺,敬嬪娘娘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告”。
顧問行正替皇上揉著頭上的穴位,聞言手上的動作更輕了些。
“她能有什麼要事?”
折子被扔在書案上,玄燁不耐地皺起眉頭,那王佳氏整日待在景仁宮,還以為是個好的,如今看來,隻是心思藏得深罷了。
顧問行連忙吩咐小太監,“萬歲爺忙於政事,不見”。
小太監摸了摸懷裡的銀子,有些不舍,卻知道性命更重要,連忙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