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宛宛看見了,轉身去了內室,豆蔻也看見了,說話的聲音也瞬間大了許多。
銀杏沒有直接跟進去,她站了片刻,待身上水汽散去,伸手接過小宮女手中的茶碗點心,轉身去了內室。
“娘娘”,銀杏的聲音壓得很低,“啟祥宮和永壽宮被封了”。
佟宛宛心裡一沉,這兩日請安的時候便不曾看見敬嬪,如今連宮室也被圍了起來。
“公主呢?”她追問道,“可曾聽說在哪?”
公主若是在啟祥宮裡,敬嬪應當無事,可若是在永壽宮中,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銀杏搖了搖頭,“奴婢不知,但應該不在永壽宮”。
“奴婢聽說,永壽宮裡照顧公主的奶娘和宮女全都投進慎刑司了”。
慎刑司?佟宛宛微微一愣,記憶碎片告訴她,慎刑司是宮裡處理罪人的地方,裡頭的人隻忠於皇帝一人,消息極難打探。
她沉默片刻,又問,“張院判呢?就說本宮身子不適,讓他來給本宮診治”。
銀杏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張院判也進了慎刑司”。
佟宛宛:·······
這也是被連累的。
她歎了口氣,起身走到窗邊,雨水順著屋簷點點滴落,有些飛到她的手心之中,極涼,如同冬日的寒冰一般。
景仁宮如此,夾道深處裡的慎刑司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能再這般乾等了。
佟宛宛想了想,吩咐銀杏找個漆盒將近日寫得字裝起來,又喊豆蔻拿外出的大衣裳。
銀杏一驚,趕緊勸道,“不可啊娘娘,敬嬪娘娘好不容易將事情攏過去,您若是去乾清宮豈不是自投羅網?”
自打娘娘病好,皇上總共來了景仁宮三回,次次都是帶著怒意走的,若是再沾染此事,豈不是更要惹了萬歲爺不快?
還不如保下有用之身,待敬嬪被厭棄後,再庇佑啟祥宮。
佟宛宛沒有再說話,隻定定地看向銀杏。
銀杏心頭一跳,想起之前備受冷落的白芷,遲疑的動作迅速麻利起來。
不多時,一行人便出了門,走進雨霧之中。
隻是時間稍有些緊,佟宛宛頭上的釵環並無多少,身上穿的還是家常的月白色旗袍。
雨滴漸密,水汽襲來,披風護不住的地方,月白色的旗袍染上了水色,濕漉漉的粘附在身上。
佟宛宛顧不上這些,悶著頭往前走,好在乾清宮並不遠,鞋襪還未濕透的時候,便到了。
顧問行正在屋簷下守著,見她來了,打了個千,“貴妃娘娘金安,皇上忙於政務,怕是沒空見您呐”。
佟宛宛看了眼禦書房,那裡有許多濕漉漉的腳印,但很快便被小宮女們擦拭乾淨,又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地毯。
這讓她想起了醫院的紅色地墊,但不同於那種劣質的塑料製品,鋪在帝王寢宮的織錦的毯子寸縷寸金,卻依舊被當成消耗品。
佟宛宛收斂心神,“無礙,皇上既忙著,本宮便在這等他”。
“這······”
顧問行有些猶豫,他做事全憑皇上心意,皇上喜歡的人,他就親近,皇上厭惡的人,他便遠著,可慣是好使的招數在貴妃娘娘這卻有些行不通。
按理說貴妃娘娘牽扯進公主之事,皇上應當大發雷霆的,但永壽宮、啟祥宮被封,敬嬪、端嬪身邊的人全都進了慎刑司,而景仁宮卻屹立不倒。
他又想起前些日子,萬歲爺帶著怒氣從景仁宮出來,但又被貴妃娘娘送來的紅漆方盒給哄好,不止如此,那幾日皇上還時常把玩,甚至還用朱砂筆勾畫。
或許,人應該都會偏心的罷。
顧問行臉上的神色迅速柔和下來,若有似無地透出幾分諂媚,“娘娘去東暖閣等吧,秋雨冷寒,莫要凍壞了身子”。
佟宛宛見顧問行前倨後恭,隻覺奇怪,但她更不願委屈自己,當下道了聲謝,跟著他走入殿內。
不愧是帝王居室,即便是屏風隔出來的外殿,裝飾也無比豪華,地上同樣鋪著厚厚的地毯,旗鞋踩在上麵便是一個柔軟的坑,連路都有些走不穩。
佟宛宛選了靠窗的位置,不多時,便有小宮女奉上熱茶並四色點心,她看了一眼,是沒見過的新花樣。
但此刻便是龍肝鳳髓也無人吃得下,佟宛宛喝了口熱茶暖身,便出神地盯著窗外的雨絲。
雨絲從密轉疏,變成了全然的霧氣,薄紗一般擋於眼前,而後又被新的雨點打碎,露出明黃色的身影。
正處於發呆之中的佟宛宛一下子就驚醒了,連忙起身準備迎接帝王,可對上玄燁的視線,她突然頓了片刻。
鬼使神差的,佟宛宛揮手同玄燁打了個招呼。
“嗨,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