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的引擎在躍遷時發出蜂鳴,舷窗外的星雲突然扭曲成莫比烏斯環的形狀。洛璃腕間的星圖手環突然震顫,那些倒淌的星軌開始逆向纏繞,在艙壁上織出張鏤空的網——網眼處滲出淡金色的光,光裡浮著無數細小的問號,每個問號的彎鉤裡都卡著顆旋轉的星子。
“它們在跟著我們走。”葉星瀾輕撥銀弦,弦身的悖論之花突然劇烈震顫,半黑半白的花瓣上滲出晶亮的液珠。液珠墜落在地的刹那,竟化作群首尾相銜的魚,魚身左側刻著“出發”,右側寫著“歸來”,卻始終朝著星艦前方遊去。墨伸手觸碰魚群,指尖掠過的地方,魚身突然透明,能看見它們的內臟是相互咬合的齒輪,正以兩種相反的方向同時轉動。
星艦闖入片由晶體構成的星雲時,所有儀器的警報聲突然變成了和弦。洛璃的日誌本自動翻到某頁,上麵的字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化——墨跡先是變得陳舊泛黃,隨即又褪回新鮮的濃黑,如此反複不休。她試著用提問之筆在頁邊批注,筆尖落下的瞬間,紙頁突然凹陷成漏鬥狀,漏鬥深處傳來無數人說話的聲音:有孩童在問“為什麼星星不會掉下來”,有老者在歎“原來離彆是為了更久的相聚”,還有個模糊的聲音在呢喃“如果答案存在,為什麼問題永遠不會消失”。
“這是‘回聲星雲’。”墨的暗影在艙頂聚成片流動的幕布,幕布上浮現出無數張臉——每張臉都在同時提問與作答。有位天文學家對著鏡頭說“宇宙有邊界”,下一秒又搖頭道“邊界之外仍是宇宙”;有位詩人寫下“永恒是最短暫的幻覺”,轉瞬間又劃掉改成“短暫裡藏著永恒的碎片”。葉星瀾的銀弦突然與這些聲音共振,弦身浮現出串跳動的頻率,熾熱的音符與冰冷的音符不再碰撞,而是開始交錯編織,在空氣中凝成條閃爍的光帶。
當星艦穿過光帶時,艙內突然飄起細小的晶體。這些晶體落地後竟開始生長,很快便長成片微型森林——每棵晶體樹上都結著成對的果實,左邊的果實裡嵌著塊懷表,指針正著走;右邊的果實裡藏著塊沙漏,沙粒倒著流。洛璃摘下枚果實,懷表與沙漏突然同時碎裂,碎片在空中重組,化作枚雙色的硬幣:正麵刻著“過去”,背麵寫著“未來”,而邊緣處卻刻滿了“現在”。她將硬幣拋向空中,硬幣旋轉的瞬間,艙壁上突然映出無數個自己——有的在童年的星空下畫問號,有的在白發蒼蒼時寫答案,還有個正與此刻的自己隔著時空揮手。
“時間在這裡是褶皺的。”墨的暗影漫過晶體樹根,那些交錯的根係突然發出微光,照亮了地麵上的紋路——竟是無數相互纏繞的莫比烏斯環,每個環上都刻著段故事:有位旅人同時走在兩條路上,條通往故鄉,條駛向遠方;有位畫家在同張畫布上畫日出與日落,兩種光影在畫布中央交融成紫色;有位棋手同時扮演著對弈的雙方,每步棋都既在進攻又在防守。葉星瀾的銀弦突然延伸至樹根深處,弦身震顫的瞬間,所有故事突然開始流動,最終彙集成條河——河裡漂浮著無數書頁,每頁都寫著“現在”,卻能看見“過去”的倒影與“未來”的剪影。
星艦駛出晶體星雲時,前方突然出現座懸浮的圖書館。圖書館的書架由光與影交織而成,左側的書架上擺滿封麵寫著“已知”的書,書頁卻在不斷空白;右側的書架上全是封麵印著“未知”的書,字跡卻在自動生成。洛璃推開門的刹那,所有書籍突然同時翻開,書頁間飛出無數紙蝶——蝶翼上半是公式,下半是詩句,飛行的軌跡既像直線又像曲線。
“這裡藏著宇宙的草稿紙。”老作者的聲音從最頂層的書架傳來,他正坐在本翻開的巨著上,手裡把玩著枚旋轉的硬幣。那本書的左頁寫滿“正確答案”,右頁卻畫滿被劃掉的痕跡,頁邊空白處還粘著片乾枯的悖論之花瓣。“你看,所有確定的答案,起初都是不確定的塗鴉。”他抬手彈了彈硬幣,硬幣在空中化作隻雙翅鳥,左翅馱著本厚重的百科全書,右翅銜著張空白的信紙,卻飛得異常平穩。
洛璃的提問之筆突然自動飛向最角落的書架,筆尖指向本沒有封麵的書。她伸手抽出書的瞬間,書頁突然滲出淡藍色的液體,液體在地麵聚成個小小的水窪——水窪裡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片陌生的星空。星空中有顆正在誕生的恒星,同時也在坍縮成黑洞,兩種過程在星核處形成漩渦,漩渦中心浮著行字:“開始與結束共享顆心臟”。葉星瀾的銀弦突然對著水窪震顫,聲波在水麵激起漣漪,漣漪擴散處,無數顆同樣的恒星正在同時誕生與消亡,像場永不停歇的煙火。
墨的暗影在圖書館中央聚成個螺旋的階梯,階梯兩側的牆壁上嵌滿發光的鏡片——每個鏡片裡都映著個不同的宇宙。有個宇宙裡,時間是環形的,人們在出生時就知曉自己的死亡;有個宇宙裡,因果是顛倒的,先有結局才有開始;還有個宇宙裡,所有生命都同時活在過去、現在與未來,像幅被折疊的油畫。“這些都是矛盾沒有被解開的世界。”墨踏上階梯,每走步,腳下的暗影就會開出朵半開的花,“但它們同樣在生長,就像不完美的故事自有其動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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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登上階梯頂端,眼前突然出現扇光做的門。門把手上纏繞著兩根線,根是由無數“確定”擰成的銀線,根是由無數“偶然”紡成的金線。洛璃伸手去握的瞬間,門突然變得透明,能看見門後是片無邊的草原——草原上開滿了雙色的花,每朵花都有兩根莖,根朝著天空生長,根往地下延伸,卻共同托著朵完整的花。
“這是‘可能性草原’。”老作者的身影出現在門後,他手裡捧著本正在自動書寫的書,書頁上的字跡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每個選擇都會長出片新的草原,但沒有片草原是絕對正確的。”他翻開其中頁,上麵畫著條分岔的路,路的儘頭都是同樣的終點,隻是沿途的風景截然不同。“就像你們此刻可以選擇推門,也可以選擇轉身,但無論選哪條,都會遇見新的問號。”
洛璃的指尖在門把手上停頓片刻,提問之筆突然在她掌心發燙。她低頭看向那枚雙色戒指,銀色半圈的問號正在輕輕顫動,仿佛在與門後的某種東西呼應。葉星瀾的銀弦突然發出聲清亮的音,悖論之花的花瓣全部展開,露出花心處顆旋轉的星子——星子的半麵刻著“留下”,半麵寫著“前行”,卻始終朝著門的方向轉動。
“其實我們早就做出選擇了。”墨的暗影漫過門縫,在門後草原上化作條小徑,小徑兩側的花朵突然同時綻放又同時閉合,像在為他們指引方向。洛璃深吸口氣,推開了那扇光門。
穿過門的刹那,所有聲音突然消失。草原上的花朵都轉向他們,花瓣上的紋路開始流動,漸漸化作無數細小的星圖——星圖上標注的不是星座,而是無數個問題的坐標。洛璃的星圖手環突然與這些星圖共振,腕間的星軌開始順著小徑延伸,在地麵織出條發光的路。她跟著路往前走,發現每走步,腳下就會浮出個新的問題:“如果答案會過期,還要追尋嗎?”“明知困惑無解,還要堅持思考嗎?”“當提問者消失,問題會變成什麼?”
葉星瀾的銀弦在這些問題上方震顫,弦身的音符開始自動組合,漸漸譜成支沒有終點的旋律。旋律飄過的地方,草原上的花朵開始結果,果實裂開後,裡麵飛出無數細小的光粒——光粒在空中聚成個巨大的問號,問號的彎鉤裡浮著顆藍色的星球,星球上有無數人正在同時仰望星空,每個人的眼中都有個小小的宇宙。
“看,問題會自己生長。”墨的暗影在光粒組成的問號周圍盤旋,漸漸凝成個巨大的環。環上浮現出無數名字,有古代的哲人,有未來的孩童,還有些尚未出生的生命,每個名字後麵都跟著串閃爍的問號。“就像種子落在土裡,即使沒人澆灌,也會拚命紮根。”
洛璃的日誌本突然自動翻開,頁麵上開始浮現出無數人的筆跡——有稚嫩的塗鴉,有工整的批注,還有些模糊的淚痕。最後頁上,老作者的字跡正在緩緩成形:“所謂探索,不是為了抵達終點,而是讓提問的溫度永遠傳遞。就像火炬在手中傳遞,重要的不是誰最後握住它,而是火焰永遠不會熄滅。”
當星艦再次啟航時,洛璃發現舷窗外的星空變得格外明亮。那些曾經相互矛盾的星辰,此刻正在以種奇妙的韻律共同閃爍,像支永恒的合唱。她低頭看向掌心的提問之筆,筆尖正滲出淡淡的光,光裡藏著無數細小的種子——那是新的問題,正等待著落在合適的土壤裡。
葉星瀾輕輕撥動銀弦,悖論之花的花瓣上開始滲出新的露珠,露珠落地後,化作條流向遠方的河。墨的暗影在河麵上化作艘小小的船,船上載著無數個正在發芽的問號。洛璃知道,這趟航行永遠不會有終點,就像河永遠會流向大海,星星永遠會在夜空閃爍,而每個提問者的心裡,永遠會有片等待探索的星海。
她在日誌本的最後頁寫下行字,字跡剛落,就有片光粒落在上麵,將墨水暈染成淡淡的金色:“隻要有人還在仰望,問題就會永遠閃光。”寫完,她合上本子,抬頭望向舷窗外的星辰——那裡,無數新的問題正在悄然萌芽,像極了宇宙誕生之初,那些綴滿希望的微光。而星艦的引擎,正朝著下片未知的星雲,發出輕快的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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