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的舷窗突然蒙上層薄霧,洛璃伸手去擦的瞬間,指尖竟穿透了金屬邊框。霧裡浮出無數半透明的人影,他們有的舉著生鏽的望遠鏡,有的捧著泛黃的星圖,還有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正對著虛空記錄——筆尖劃過的地方,霧中突然綻開朵藍色的花,花瓣上寫滿1927年的星曆。
“這是‘提問者的回聲’。”墨的暗影漫過那些人影,每個輪廓接觸到暗影的刹那,都化作串跳動的星軌。洛璃認出其中道星軌屬於伽利略,那些傾斜的軌跡正在緩慢修正,最終與現代天文圖譜完美重合,卻在交彙點生出朵悖論之花。
葉星瀾的銀弦突然繃緊,弦身浮現出組古老的樂譜。最頂端的音符正在融化,順著弦身滴落在控製台的星圖上,暈開片淡紫色的雲。雲裡浮出個青銅色的渾天儀,銅環上刻著的甲骨文正在自動翻譯,漸漸化作“天圓地方”四個字——字跡剛成形就開始龜裂,裂縫裡滲出哥白尼的手稿殘頁。
“原來每個時代的答案,都是下個時代的問題。”洛璃的日誌本突然劇烈翻動,有頁被風吹得貼在艙壁上,紙背竟透出18世紀天文台的剪影。個戴三角帽的學者正在繪製星圖,他筆下的獵戶座腰帶突然錯位,三顆恒星連成道直線,在紙頁燒出個小洞。洞的另一側,哈勃望遠鏡正對著深空拍照,照片裡的星係正在以超光速退行,邊緣處卻粘著片青銅渾天儀的碎片。
星艦突然穿過片由星塵組成的幕牆,所有儀表盤上的指針都開始逆向旋轉。洛璃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從腳下浮起,影子手裡握著塊古老的日晷,晷針投下的陰影在艙壁上織出個巨大的鐘麵——時針與分針始終重疊,卻同時朝著兩個方向轉動。
“時間在這裡會呼吸。”墨的暗影在鐘麵中央凝成個漩渦,漩渦裡浮出具水晶沙漏。沙粒落下的速度時快時慢,快的時候像流星墜地,慢的時候竟能看見每粒石英的分子結構。葉星瀾將銀弦搭在沙漏邊緣,弦身震顫的瞬間,沙粒突然懸停在空中,化作無數個微型星艦,正以不同的速度穿越同片星雲。
洛璃的星圖手環突然彈出道全息投影,是張1900年的巴黎地圖。地圖上的天文台被紅圈標出,圈裡寫著“23個問題”。她伸手點向第10個問題的位置,地圖突然折疊成紙飛機,穿過艙門飛進片由公式組成的星雲。星雲裡漂浮著無數塊黑板,有的寫著未完成的黎曼猜想證明,有的畫著被劃掉的永動機草圖,最邊緣的黑板上,愛因斯坦的筆跡正在緩慢褪色:“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
“看那裡。”葉星瀾突然指向星圖左下角,塊碎鏡片正在星塵中閃爍。鏡片裡映出個小女孩的臉,她正用蠟筆在牆上畫星星,其中顆被塗成了綠色。當星艦靠近鏡片時,蠟筆痕跡突然滲出紙麵,在艙壁上長成株晶體樹——每片葉子都是塊棱鏡,將星光分解成無數種未被命名的顏色。
墨的暗影突然在晶體樹頂聚成個巨大的眼睛,瞳孔裡浮著台正在運轉的打字機。鍵盤敲擊聲從瞳孔深處傳來,漸漸與星艦的引擎聲重合。洛璃湊近去看,發現打字機的紙卷上正在自動生成文字,寫的竟是她尚未記錄的航行日誌。最新行字跡正在成形:“當星艦穿過蟹狀星雲時,我們遇見了正在解體的時間膠囊——裡麵裝著1977年旅行者號攜帶的金唱片,唱片背麵刻著行新的留言:‘我們收到了你們的問候,但答案需要再等億萬年’。”
話音未落,舷窗外的星雲突然炸開。無數金色的光帶從星雲中湧出,在空中織成張巨大的網。網眼處浮出無數個旋轉的立方體,每個麵都刻著不同的單位:光年與英寸並排,秒與世紀相鄰,最中間的立方體上,“未知”兩個字正在緩慢吞噬“已知”的邊緣。
洛璃的提問之筆突然飛向最近的立方體,筆尖劃過的地方,立方體突然透明。裡麵浮出群穿宇航服的人,他們正在月球表麵插旗,旗子上的圖案卻是幅莫比烏斯環——環上繡著兩句話,正著讀是“我們來了”,倒著讀是“我們從未離開”。
“這是‘未被選擇的路’。”葉星瀾的銀弦突然發出低沉的共鳴,弦身浮現出無數分岔的軌跡。每條軌跡儘頭都有個星艦的虛影,有的正在墜入黑洞,有的停在白矮星的光暈裡,還有個正與此刻的星艦擦肩而過。擦肩而過的瞬間,她看見另個自己正舉著提問之筆,筆尖對著虛空書寫,而那支筆的筆帽上,刻著她從未見過的花紋。
墨的暗影在分岔軌跡間流動,漸漸凝成座螺旋的階梯。階梯兩側的牆壁上嵌滿玻璃罐,每個罐子裡都泡著個問題:“宇宙會熱寂嗎?”“意識可以被量化嗎?”“愛是否遵循物理法則?”最底層的罐子裡,泡著個尚未成形的問號,液體裡漂浮著些透明的胚胎——那是尚未被提出的問題,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洛璃拾級而上時,發現每個台階都刻著不同的年代。踩在1961年的台階上,腳下突然傳來加加林的聲音:“地球是藍色的,但宇宙是黑色的”;踏上2150年的台階,耳邊響起串陌生的語言,星圖手環自動翻譯出意思:“第37代星際觀測站已建成,第1個未解之謎仍在等待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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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梯頂端是扇水晶門,門把手上纏著兩束光:束來自遠古的篝火,束來自未來的星核。洛璃握住門把的瞬間,門突然變得像水麵樣柔軟,她的手陷進去的地方,浮出無數張人臉——有山頂洞人仰望星空的剪影,有量子計算機模擬的未來人類,還有些非碳基生命的模糊輪廓,他們的眼睛裡都映著同樣的星圖。
“這是‘提問者的譜係’。”老作者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他正坐在塊懸浮的隕石上,手裡翻著本會自己生長的書。書頁邊緣不斷長出新的紙頁,每張紙的右下角都印著個小小的指紋,有的屬於恐龍時代的翼龍,有的屬於ai覺醒後的第代意識體。“你看,恐龍不會說話,但它們凝視過的星空,和我們看見的是同片。”
洛璃推門而入的刹那,所有聲音突然化作實體。無數個問號從空中墜落,在地麵砸出深淺不一的坑。葉星瀾的銀弦突然繃直,弦身的悖論之花全部盛開,花心處浮出個透明的球體——球裡裝著整個太陽係,地球的位置上插著根鉛筆,筆尖正以每年一毫米的速度磨損。
“提問是會消耗的。”墨的暗影在球體周圍盤旋,漸漸凝成個巨大的天平。天平左側放著塊刻滿答案的石碑,右側是堆正在燃燒的問號。燃燒產生的灰燼裡,浮出無數細小的嫩芽,嫩芽頂端頂著個微型的問號。“就像蠟燭會燒儘,但光會留下。”
洛璃的日誌本突然自動合攏,封麵上開始浮現出無數人的簽名。從亞裡士多德到霍金,從不知名的古代星官到尚未出生的星際移民,最後頁的空白處,正緩緩浮現出她自己的名字。名字下方,提問之筆突然自動書寫:“當我在星艦日誌上寫下第一行字時,就成了這條鏈條上的新環節。”
星艦突然劇烈震顫,舷窗外的星雲正在重新排列。那些曾經混亂的星軌,此刻正以種奇妙的規律連接,漸漸化作個巨大的dna雙螺旋。螺旋的每個節點上,都嵌著顆正在閃爍的恒星,有的在誕生,有的在消亡,卻共同維持著螺旋的平衡。
“這才是宇宙的真相。”葉星瀾輕輕撥動銀弦,弦身的音符突然化作無數光絲,纏繞在雙螺旋上。光絲接觸到恒星的瞬間,每個節點都炸開朵花,花瓣上寫滿不同文明的數學公式——雖然符號迥異,表達的卻是同個宇宙常數。“矛盾不是對立,而是共生。”
墨的暗影在雙螺旋中心凝成個發光的奇點。奇點突然膨脹,化作片新的星雲,星雲裡漂浮著無數艘星艦的虛影。洛璃認出其中艘是他們自己的星艦,舷窗裡的自己正舉著提問之筆,筆尖對著虛空,而虛空裡,正有無數新的星子在緩緩誕生。
當星艦再次駛入正常的星域時,洛璃發現日誌本的最後頁多了片花瓣。那是片悖論之花的花瓣,半黑半白的紋路裡,藏著無數細小的星圖。她合上本子的瞬間,封麵突然變得透明,能看見裡麵的紙頁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厚——新的紙頁從裝訂線裡不斷湧出,每張空白的紙上,都浮著個正在等待被書寫的問號。
葉星瀾將銀弦收入琴盒時,發現悖論之花的花心處多了顆星子。星子的表麵刻滿細小的劃痕,湊近看才發現是無數個問題的縮寫。墨的暗影在星子周圍凝成個保護罩,罩壁上浮現出行字:“最珍貴的不是答案,是提問時眼裡的光。”
洛璃看向舷窗外,那些曾經讓她困惑的星辰,此刻正在以種溫柔的韻律閃爍。她知道這趟航行永遠不會有終點,就像每個問題的答案裡,總會藏著新的問題;就像每個探索者的身後,總會有新的腳步跟上。當星艦的引擎再次發出平穩的轟鳴,她翻開日誌本的新頁,提問之筆在紙上落下第一筆——筆尖滲出的光裡,有無數個新的宇宙正在緩緩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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