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宮中暖著炭盆,可仍有刺骨的寒意由四麵八方碾侵而來,無孔不入地攀上了南瑾的後脊。
南瑾寒得發怵,這才懂得了一個道理:
原來即便是明晃晃的誣陷,隻要能做到天衣無縫、鐵證如山,也是可輕易置人於死地。
“噦。”
宜妃看不得癱坐在地上的嘉嬪滿身血汙,忍不住側過臉去乾嘔了兩聲,道:
“她舍了這條命也要指認你,你還有什麼好辯的?”
可貞妃卻不怕。
她眼神盯著嘉嬪身上粘稠的血漬看了半晌,嘖嘖搖頭,
“方才皇後言之鑿鑿說那宮女是受人指使,又拿她滿門性命威脅,這才逼得她當眾自戕。”
她倏然回眸看向皇後,語氣藏鋒,
“拿家人性命要挾這樣陰損的法子,臣妾愚笨,是斷斷想不出來的。要不說還得您是皇後,才能把後宮治理的這般‘井井有條’。”
梨兒的死仿佛助長了貞妃的氣焰,
她方才還對皇後存了幾分畏懼,當下卻敢咄咄相逼,連聲質問起來,
“倒是皇後說有人指使她,臣妾不得不多嘴問上一句,您覺得誰能指使了嘉嬪的家生子?
位份低的嬪妃沒有這手眼通天的本事。餘下的......”
貞妃目光一一掃過在場嬪妃,
“榮嬪前段日子在禁足,不會是她。暢音閣大火險些要了大公主的命,順妃把大公主看得比自己還重,她也不會做這種事。那麼就隻剩下臣妾和宜妃了。”
她揚起下巴看著皇後,臉上寫滿了飛揚跋扈,
“皇後不妨明說,你是要懷疑誰?”
“可彆了,本宮如何能與你相提並論?”宜妃橫她一眼,不悅道:
“你不是一向自詡你是中書令的女兒,你父親在前朝有得不儘的風光嗎?本宮的父親可沒你父親有能耐,有那隻手遮天的本領!”
正於二人劍拔弩張之際,忽聽門外傳來一聲通報,
“太後駕到。”
眾人立刻噤聲,以皇後為首紛紛起身禮迎,
“臣(嬪)妾給太後請安,太後祥康金安。”
太後入內時,臉色十分難看,“都起來吧。”
知曉她禮佛見不得血腥,南瑾此刻就站在嘉嬪身旁,她起身後忙脫下最外層的大氅,披在嘉嬪身上遮掩她的難堪。
皇後迎上前,勉強湊出一記笑,“太後怎麼來了?”
太後不豫道:“後宮鬨成這樣,哀家豈得安寧?”
皇後弱聲說:“太後息怒,是臣妾無能。”
太後冷道:“你的確無能。”
貞妃眼見皇後得了訓斥,正當是她表現的時候,忙吆喝著說:
“雨燕,快去開窗通風,這地方血腥氣重,太後聞不得。”
又巴兒著笑臉湊上前,討好道:“太後,臣妾先扶您坐下......”
可手才碰到太後的臂彎,就被太後生硬地拂開。
貞妃怔住,“太後?”
太後並不看她,隻向皇後道:“你無能之處,在於身居後位,竟能叫一個卑妾欺辱到頭上去,還要忍氣吞聲!豈非是禦下不嚴?”
說完才瞥貞妃一眼,不怒自威道:“你方才那些話,是該對皇後說的嗎?”
貞妃麵浮鏽色,焦聲解釋,“太後,臣妾不是那個意思......”
“哼。”太後悶哼一聲,“哀家隻信自己看見的、聽見的,至於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哀家沒心思去猜。
如你這般張牙舞爪的性子,若在哀家座下,這張臉早不知被打爛過幾回。”
太後厲色不減,耳提麵命道:
“哀家禮佛多年,本不願插手後宮事。
但今日卻不得不給你個教訓,也是給旁的後妃立個規矩。
叫你們轉了糊塗再次清醒了!皇後就是皇後,大懿的一國之母,絕不容任何人冒犯挑釁!”
說罷緊了緊手上攥著的佛珠,麵無表情地吩咐下去,
“慧蓮,你代哀家去,摑爛貞妃那張不分尊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