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人敢分走沈晏辭對她的寵愛,她必要明刀暗箭地招呼一番,必不會善罷甘休。
南瑾料定了貞嬪會因為嫉妒發了瘋,
故而沈晏辭讓她留宿時,她並未拒絕。
她就是要徹底激怒貞嬪,如此才有可能從貞嬪口中套出,她想得知的真相。
次日清晨,南瑾從李德全口中得知,貞嬪昨夜在清平宮門外跪了一宿,體力不支昏厥過去。於是便讓采頡跟她一起去給貞嬪道歉。
她看著采頡光潔的臉頰,微笑道:
“昨日我答應了貞嬪要責罰你。等下讓她見著你臉上一點傷都沒有,我總不好跟她交代。”
采頡用力點頭,“奴婢明白小主的意思。做戲要做足。當奴婢哪有不挨打的?為了小主,奴婢可以忍耐。”
她抬手就要抽自己的臉。
好在南瑾反應快,及時拉住她的手腕。
“傻子。”南瑾哭笑不得,“既是做戲,又何必非得傷著自己?”
她拉著采頡在妝台前坐下,取兩坨棉絮遞給她,讓她藏於口腔兩側,鼓起腮幫子作腫脹狀。
再用胭脂少量多次疊加在采頡不施粉黛的臉頰上。
末了,又拔下一根頭發絲,蘸取紅色顏料,輕輕印在腮紅上,造出皮下透血的假象。
采頡怔怔對著鏡子左瞧又看,嘖嘖稱奇道:
“小主好生厲害!這傷畫得猶如真傷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奴婢是遭了怎樣的毒打!”
南瑾微微一笑,並未回應。
采頡並不知曉,南瑾如此‘厲害’的化妝技藝,不過是她從前艱難求存的必備技能罷了。
在鎮國公府時,因著南菀的諂媚巴結,一心隻想做好分內之事的南瑾,反倒成了異類。
柳嫣然對她動輒打罵,有時舊傷未愈,就又添了新傷。
母親心疼南瑾,私下裡教她如何將原有的傷勢,畫得更嚴重些。
南瑾不解,“即便我把傷畫得再嚴重,難道她就會因此心軟,不再對我動手了嗎?”
南瑾一輩子都忘不了,當日母親是如何對她說的。
她說:“傷重了,再打下去就會破皮流血。在主子們眼裡,咱們這些下人,連血淚都是汙濁不祥的,會妨了他們的運。”
母親說得鄭重其事,仿佛生而為奴成了他們的原罪,
就該被淩辱、踐踏,求不得尊嚴地苟活於世。
何其諷刺。
後來,采頡頂著滿臉幾可亂真的傷,隨南瑾去了貞嬪的住處。
她依著南瑾的吩咐,依舊口無遮攔。
如此果然激怒貞嬪,終是讓南瑾從她口中套出了真相。
此刻。
采頡見南瑾回到宮中,仍舊怏怏不樂,於是絞儘腦汁勸慰她道:
“皇上把小主當成了阿容的替身,奴婢知道小主心裡不舒服,但凡事總要多往好處想,畢竟現在陪伴在皇上身邊的是您。
所謂日久生情,小主又真真兒是極好的女子,誰能斷言皇上日後不會真的對您傾心呢?”
南瑾勉強一笑,頷首應道:
“我明白。你今日跟著我也遭累,下去歇著吧。”
采頡走後,南瑾靜坐於妝台前。
她凝視著鏡中人姣好的麵容,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她為什麼會不舒服?
她未曾付諸真心,自然也就不會被假意所傷。
相反,
知曉了自己受寵的緣由,她才能更好地利用這張‘王牌’,在後宮站穩腳跟,一步步走向著權力的極處靠攏。
隻是如今,南瑾心中還餘下一個疑問。
倘若阿容的死當真與鎮國公有著脫不開的乾係,那麼鎮國公必定是認識阿容的。
無論是她還是南菀,都並非突然與阿容長相相似,
那麼鎮國公當日,又為何會放心讓柳嫣然帶著南菀入宮?
他就不怕沈晏辭見到南菀,生出彆樣的心思?
還有。
當年鎮國公既然能殺了父親母親滅口,又為何不斬草除根,將她們姐妹倆一並料理了?
畢竟在上位者眼中,她們這些賤奴的性命,甚至不如府上豢養的一條犬。
“吱呀。”
有風吹開菱窗,拂動南瑾烏黑的發梢。
南瑾偏眸看去,
窗外天色晴明,天空湛藍如窯瓷般遼闊清亮,
偶有密雲隨風動而動,閒自舒卷地遮蔽住日頭,於南瑾臉上落下一道陰翳,攀上她的心頭。
她總隱隱覺得,或許這件事背後完整的真相,遠不止她今日所知,這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