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道:“你這孩子實在有心,哀家被邵氏身邊那賤婢所傷,你隔三差五便來探望哀家。
隻可惜哀家身上帶著傷,孕婦不宜見了血光,實在是害怕衝撞了你腹中皇嗣,這才忍著一直不肯見你。”
話是好話,但她口中‘賤婢’二字落音極重。
太後向來對外寬仁,這種粗鄙貶低的稱呼,她本不該宣之於口。
而今說了,便是有意要提醒著,讓南瑾彆忘了自個兒的身份。
南瑾佯裝聽不得話中深意,隻關切道:
“今日見太後娘娘紅光盈麵,想來神明庇佑,太後娘娘已是鳳體康健了。”
太後微微頷首,念了句佛道:
“是要多謝佛祖庇佑,遇難呈祥了。”
正說著話,南瑾卻忽而起身再度跪下,懇切地望著太後,
“臣妾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太後能應允臣妾。”
偏殿軒窗透入的陽光,不偏不倚地籠罩在太後身上。
她今日打扮得十分素簡,穿著件竹青色五蝠團壽緞袍,發髻隻用一方素銀扁方綰住,除此之外,通身再無半點珠翠點綴。
卻因陽光灑金,反倒襯得她添了幾分神性。
聞得南瑾所言,太後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
這才低眉看著南瑾,緩緩道:
“你有著身孕,莫要動不動就下跪。”
南瑾俯身叩首,抬起頭來看著太後,
“臣妾自知無禮,但請太後一定要答允臣妾才是。”
太後不動聲色微一抬眼,道:
“起來說話。”
南瑾卻不肯應,仍是直挺挺地跪著,
“臣妾出身鎮國公府,雖是奴籍,與主家並無過多交集。但到底長久相處,從前又得皇上抬舉,賜了鎮國公府義女的身份,加深了彼此間的聯係。
鎮國公勾結中書令意圖謀逆,此乃天道當誅的大罪!臣妾雖得皇上寬宥,但內心仍是惶恐。隻怕沾染了業障,會影響腹中皇嗣福澤。
宮中唯有太後娘娘潛心禮佛多年,悟大乘佛法,得神佛庇佑。臣妾私心,鬥膽懇請太後,能應允臣妾這段時日常伴太後左右,也好讓腹中皇嗣聆聽佛音,得佛祖教誨點化,洗去身上業障。”
太後打量著南瑾,思忖須臾後,故作為難道:
“你這孩子是有佛緣,哀家為著皇孫考慮,也該應允你。
隻是哀家不日就要前往五台山為國祈福,今年又趕上佛誕,不似順妃有孕那時,佛寺裡可容納孕婦清修。”
她搖頭,長長歎息道:
“哀家縱是想成全你,隻怕也是有心無力。”
南瑾愈發恭謹道:“臣妾早些日子已經求了皇上,您身上有傷,不易舟車勞頓,是想讓皇上勸著您留在宮中修養,莫要往五台山去了。
但皇上說為國祈福是太後娘娘的意願,非得臣妾求了太後娘娘,得您首肯才行。”
殿中靜默良久。
片刻後,
太後微眯著眼,目光在燦金日光的映襯下,不覺含了幾分朦朧笑意,
“我佛慈悲。你這般求著,哀家若再不應你,惹得你孕中惶惶不安,更是於安胎不利了。”
南瑾眸中流轉著欣喜的光,忙道:
“臣妾多謝太後垂憐。”
太後笑意如沐春風,
“行了,既心願得成,也彆跪著了。禮官一早就在外頭候著,快先去行了冊封禮,等下誤了吉時可不好。”
南瑾含笑起身,再三言謝太後成全,這才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