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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朝陽宮內殿,南瑾便見臨窗的紫檀案幾旁,早已備下了一盅熱氣嫋嫋的金絲血燕。
那血燕品相極佳,燕盞分明,色澤殷紅。
此刻正煨在不見明火的小暖爐上,彌漫著清甜的氣息。
沈晏辭隨手取過一塊厚布,隔了溫度,穩穩地將燉盅從爐上取下。
又倒了一盞遞到南瑾麵前,溫聲道:
“這是用上好山泉水浸透,文火慢燉了足兩個時辰,才得精華凝作一碗胭脂凍。
朕知道你要來,上朝前便吩咐他們備上了。快嘗嘗?”
南瑾依言接過玉盞,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眉眼微彎,
“好甜。”
沈晏辭見她喜歡,眼中笑意更深,“知道你如今喜好甜食,特意讓人放了灌香糖霜,甜而不膩,正好給你解饞。”
南瑾抬眸看他,笑意溫軟道:“甜的更是皇上的心意。”
兩人並肩坐在窗邊的軟榻上。
南瑾小口啜飲著燕窩,沈晏辭則在一旁垂首批閱著奏折。
伴著奏折翻動的輕響,沈晏辭不時低聲詢問南瑾孕中可還有不適,南瑾亦輕聲作答,殿內氣氛尤顯寧和。
直到沈晏辭翻開其中一卷奏折,豁然變了神色。
他未批朱批,隻猛地將奏折合攏,信手撂在一旁。
力道失了控製,奏折從案上滑落,不偏不倚正落在南瑾的腳邊。
南瑾看得出他動了怒,心知朝政一事她為後宮女眷不便多問。
便隻俯身將奏折拾起,輕輕放在案幾一角,溫聲道:
“皇上忙碌了半日,總該歇歇眼睛。不是說叫臣妾來您宮中午憩嗎?”
說著掩唇作態打了個哈欠,順勢挽住沈晏辭的手臂,帶了幾分嬌嗔道:
“臣妾這會兒正困乏得緊,皇上可得陪著臣妾小憩片刻才好。”
沈晏辭緊鎖的眉頭稍緩,拍了拍她挽著自己的手背,語氣帶著未消的餘怒,卻還是解釋道:
“是渝州總督的折子。他字裡行間皆是對朱氏的關切之情。”他冷哼一聲,“朱氏不堪,膽敢謀害皇嗣,更畏罪自戕!朱慶元養出這等‘好女兒’,竟還有臉與朕絮絮這許多!”
這一句話,沈晏辭的重音落在了‘畏罪自戕’上。
顯然與謀害皇嗣相比,沈晏辭更在乎的是她自戕一事。
嬪妃自戕之所以會罪及母家,道理再簡單不過。
後宮女眷憑你是如何高貴的出身,一入宮門,哪怕貴為皇後,那也是皇帝的私產,生死榮辱皆係於皇權。與一個物件、一個擺設,並無甚區彆。
一個裡子麵子都不屬於自個兒的擺設,命也從來都不是自己的。
若是自戕尋了短見,便等同於公然對皇權的蔑視與踐踏。
更何況朱婉音手上還沾著那麼多血腥?
她這一死,更注定了她的母家要永無寧日了。
早先沈晏辭已下旨查辦朱婉音的父親,
隻是上京隔著渝州到底山高水遠,隻怕眼下聖旨才到,
如此一來,他前些日子遞上的奏折,倒真真兒是顯得字句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