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
萬國來朝的盛典已進行了三日,
沈晏辭借蘭婼身份揭露北狄野心的目的已然達成,討伐北狄的檄文也已昭告天下。
然而對於滯留在京的捐毒王,他卻遲遲未有動作,態度始終是客套的禮遇。
眼看著各部族首領即將啟程離京,太後終於按捺不住,她跑去朝陽宮暖閣,屏退左右質問沈晏辭,
“皇帝!你親口答應哀家,要留下捐毒王,以此換回昭淑還朝!
如今眼看各部首領都要走了,你卻毫無動作!難不成皇帝是要出爾反爾,背棄對哀家的承諾嗎?”
暖閣內燭火跳躍,映著沈晏辭平靜無波的臉。
他放下手中的朱批,抬眼看向盛怒的太後,眼神漠然,
“這些日子,朕思慮再三。若朕不迎昭淑還朝,母後便要以積雲寺大火相脅,誣陷是朕欲行弑母之舉,讓朕背負不孝不悌的罵名,此舉損的是朕一人的顏麵,動搖不了國本根基。”
他話鋒一轉,語氣更沉幾分,“但若朕今日當真依母後所言,扣下前來朝覲的捐毒王,以此要挾換取昭淑,母後可想過後果?
自此以後,朕再下旨召令四方藩屬首領入京,誰還敢來?誰不懼朕效仿此例,再行扣押勒索之事?
帝王失信於天下,令萬邦心寒,其禍遠甚於背負區區不孝之名。”
他霍然站起身,字句擲地有聲,
“朕,可以任由天下萬民唾罵朕不孝,但朕絕不能因一己之私,行此失信於天下、遺禍邦交、牽連萬民之舉!”
沈晏辭的目光直直迎上太後驚怒交加的眼睛,決絕道:
“母後若執意要將積雲寺的那場火歸咎於朕,那朕也沒什麼好說的,母後隻管順著自己的心思去便是。”
殿內死寂,隻餘燭芯燃燒的劈啪輕響。
太後的胸膛劇烈起伏,手指死死攥住鳳袍寬袖,厲聲道:“皇帝這是擺明了要與哀家撕破臉皮?”
沈晏辭神色未變,“並非朕執意要與母後鬨僵。母後在逼迫朕做出此等禍國殃民的決定之前,又可曾替朕、替大懿江山考慮過半分?”
太後目光堅定,毫無退讓之意,
“好!好!哀家早就料到,你不會那麼輕易讓昭淑回來!你拿‘番邦穩定’壓著哀家,哀家無從反駁。
哀家不是沒有替你想過,你既不願留下捐毒王壞了自己‘仁德’的名聲,那便可讓他們自己內亂!
西域三十六部對捐毒王的暴政早已怨聲載道,此番捐毒王離巢入京,不正是他們揭竿而起的良機?”
沈晏辭道:“內亂?母後說得輕巧。他們若有實力能撼動捐毒,又何必忍辱負重到今日?”
“他們是打不過,但皇帝可以借兵給他們。”
太後半扇麵容隱在燭火陰影裡,冷笑道:
“榮嬪在宮中多年,到底也算安分。樓蘭是西域三十六部裡最聽大懿話的,樓蘭王又是個出了名的溫吞性子,極易掌控。
皇帝隻需秘密借兵給樓蘭王,讓他聯合其他幾個同樣對捐毒不滿的部族,一同舉事。
這些借出去的兵,全部偽裝成西域人的模樣,便可神不知鬼不覺。縱使日後有人疑心,那也是西域自己的內亂,與大懿何乾?
樓蘭王攻破捐毒王庭後,為求自保,必會將昭淑當作投名狀,恭恭敬敬送回大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