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蒼茫皚皚洗了去歲的晦氣,來年或許當是一切順遂的。
後來的日子,年節的氣氛日益濃烈,整個後宮都沉浸在喜樂之中。
各處宮殿張燈結彩,銀裝素裹之下,目之所及皆掛滿了喜慶的紅。
便是在除夕的前一日,這場斷斷續續飄落了十幾日的大雪,終於徹底停了。
也正是在這個雪霽的夜晚,沈晏辭也終於踏足了鳳鸞宮。
彼時知笙正帶著宸軒在正廳用晚膳。
宸軒抬眼看見沈晏辭來了,忙丟下了手中的小銀勺,像隻歡快的雀兒似的從椅子上跳下來,邁著小短腿就撲了過去。
他撞在沈晏辭身上,一把抱住他的腿,仰著小臉,既是歡喜又是委屈,
“父皇!您都好久好久不來看兒子了!”
沈晏辭俯身,一把將宸軒抱了起來,“前朝事務繁忙,父皇一時抽不開身。”
他於懷中掂了掂孩子,笑著說:“瞧著個子高了,也壯實了些。”
宸軒摟著沈晏辭的脖子,揚起下巴炫耀道:
“父皇~我最近學會了好多東西,連大學士都誇我聰明呢!等下我背給您聽好不好?”
沈晏辭點了點頭,語氣溫和,“自然好。”
父子間的交流溫馨且自然。
坐在桌旁的知笙,此刻也並未流露出半分對沈晏辭的疏離。
她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溫聲提醒道:“軒兒,快彆纏著你父皇了,先把飯吃完再說。”
宸軒拍了拍圓鼓鼓的小肚子,撒嬌道:“母後,兒子真的吃飽啦!”
沈晏辭見狀順勢將孩子放下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吃飽了,就去找嬤嬤溫會兒書。等下父皇得空便去考考你,若當真學得好,父皇必有獎勵。”
“好唉!”宸軒一聽有獎勵眼睛都亮了,脆生生地應了一聲,轉身就歡快地向殿外跑去。
雲熙怕他摔著,趕忙跟著追了出去。
偌大的正廳,餘下帝後兩兩相對,倒是靜得有些不自在了。
沈晏辭自顧在知笙身旁的空位坐下,問道:“身子可好些了?”
知笙垂著眼睫,目光落在麵前幾乎未動的碗盞上,
並不看他,也並不應他。
長久的沉默,終於讓沈晏辭眉宇間掠過一絲不耐。
他輕歎一聲,語氣沉了幾分,“你已近一年不願見朕,不願與朕說話。難道你當真要與朕這般彆扭下去,彆扭一輩子嗎?”
說著衝門外喚了一聲,李德全旋即入內,將一件嶄新的華貴朝服放在皇後手邊桌案上,打了個千兒便又躬身退下。
沈晏辭指著朝服道:“內務府給你送來的新製朝服被你退了回去,明日除夕夜宴,宗室王公、勳貴重臣皆位列在席,你也不肯去。你是大懿的皇後,你難道打算餘生都在這鳳鸞宮裡躲著?”
知笙聞言一時怔忡。
這樣的話語,可真叫人覺得陌生。
她沉默了片晌,倏然抬眸看向沈晏辭。
那樣的眼神裡沒有任何溫度,隻冷得叫人骨寒。
她不說旁事,隻是問:“我哥哥是不是死了?”
沈晏辭迎著她冰冷的目光,聲音同樣冷硬:“除夕夜宴你去不去?”
“我哥哥是不是死了?”
“你去不去?”
“我問你,我哥哥是不是死了?!”
知笙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得以爆發。
她猛地站起身,反手一揮,將放在手邊的皇後朝服掀翻在地!
明黃色的錦緞委頓在地,金線繡製的振翅高飛的鳳也隨之萎靡下去。
而沈晏辭卻是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