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錢莊內
任家鎮的居民們將櫃台圍的水泄不通。
“取錢!我要取錢!!全部取出來!”
“我先來的!先辦我的!!”
“錢老板呢?讓他出來!你們錢家就是這麼辦事的?!”
“他奶奶的,再不出來,老子把你店砸了!!”
“......”
一道道叫嚷聲響起。
夥計們滿頭大汗,臉色發白,手忙腳亂地應付著,聲音都喊啞了:“各位!各位父老鄉親!稍安勿躁!錢莊有規矩,按號牌來......哎喲,彆擠!”
內堂,錢開癱坐在太師椅上,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得像兩個黑洞。
短短幾日,他仿佛老了二十歲,鬢角的白發刺眼地蔓延開。
張管家佝僂著腰,站在他麵前,嘴唇哆嗦著,艱難地彙報著外麵的混亂和那些錐心刺骨的流言。
“老......老爺,外麵......外麵翻了天......都在傳,傳老太爺他......他是土匪頭子出身,靠......靠邪門的百鬼抬棺局,吸乾了白家的氣運......用屍骨養著不乾淨的東西......現在報應......報應落在寶兒少爺頭上了......”
他每吐出一個字,錢開那癱軟的身體就控製不住地痙攣一下。
“土匪......邪術......報應......”
錢開喃喃地重複著,渾濁的眼珠裡血絲密布,像是蒙上了一層絕望的血霧。
他們錢家祖宅的秘密被赤裸裸地撕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了全鎮的笑柄和恐懼之源。
他苦心經營的錢氏商行信譽,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錢莊被擠兌,意味著資金鏈斷裂,龐大的商業帝國頃刻間就會土崩瓦解!
這些打擊如同重錘,一記記砸在他心口。
然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張管家最後那句帶著顫聲的話:
“......還有人說......說寶兒少爺......怕是......怕是回不來了......估摸著,估摸著是被那那未出世的僵屍......給,給吃了......”
“吃了......我的寶兒......我的兒啊!!!”
錢開猛地一顫,一股冰寒徹骨的恐懼混合著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想到兒子稚嫩的臉龐可能已被那來自地獄的“先祖”撕碎吞噬,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嘯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枯瘦的雙手死死摳住太師椅冰涼的扶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他猛地仰起頭,脖頸繃得筆直,喉嚨深處爆發出非人的尖利嘶嚎!
“噗~~~!!!”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裡炸開了!
一大口暗紅色的鮮血狂噴而出,濺在光亮的楠木茶幾和昂貴的地毯上,觸目驚心。
錢開眼前最後一絲光亮徹底熄滅,身體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地磚上,人事不省。
“老爺!老爺!快來人啊!郎中!快叫郎中~~~!!!”
張管家魂飛魄散,發出淒厲到變調的尖叫,撲倒在錢開身上。
錢氏的天,徹底塌了。
煙塵彌漫,再無寧日。
......
任家鎮外,東山陽坡。
江天步履沉穩地踏上山路,臉色沉靜如水。
錢家今日之禍,皆是咎由自取。
祖宅棺中凶物破土而出,雖毀了那要命的百鬼抬棺局,
卻也徹底耗儘了錢家幾世積累的福德與氣運。
大廈將傾,覆水難收,錢氏的敗亡已是定局,甚至幾代人都難以翻身。
一座新近修繕過的墳塋很快出現在眼前。
青石砌得齊整,漢白玉墓碑光潔,上麵刻著“先考錢公諱守業之墓”,落款是“孝男錢開”。
墳頭雜草被清理得很乾淨,看得出錢開在父親身後事上未曾吝嗇,似乎想用這體麵來掩蓋些什麼。
江天繞著墳塋緩緩踱步,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細細掃過每一寸土地,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異樣的氣息。
泥土的潮濕、草木的衰敗、遠處歸巢寒鴉的聒噪......一切都顯得那麼平常,合乎自然。
然而,唯獨缺少了最該存在的東西——屬於墳墓的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