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手中還提著一個蓋著藍布的籃子,裡麵放著鹽罐子和一個小紙包,顯然是帶來的調料。
見陳冬河半天沒反應,再次開口道:“冬河哥,狼呢?”
陳冬河這才如夢初醒,指了指廚房,笑著說道:“狼已經被我處理好了,現在你隻能看到肉塊,還有一陳狼皮。”
李雪幾步跑到廚房案板邊,看著案板上那堆紅白相間的狼肉,再瞅瞅地上那張毛茸茸的狼皮,眼睛登時亮了。
“冬河哥,你啥時候變得恁本事了?”她聲音裡透著驚奇,還有點兒藏不住的欣喜。
陳冬河咧開嘴:“啥本事不本事的,逼急了!遇著這牲口,不是它死就是我活,我哪能想死啊?”
“豁出去拚命,才發現這畜生就那樣,一刀就撂倒了。”
“吹牛吧你!”李雪啐了一口,嘴角卻彎了,眼神兒又瞟回案板上的肉,忍不住喉嚨滾了滾。
她家裡雖有幾個舅舅幫襯,可年頭到年尾,能沾上肉星兒的日子,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收了糧食,大半得賣到糧站換那幾塊活命錢填油買鹽,扯布縫衣,手裡頭一個子兒掰八瓣兒花,哪有餘錢?
好不容易攢下幾個,也得緊緊巴巴捂著,生怕攤上事兒抓瞎。
現下,供銷社裡一斤豬肉九毛錢,那金貴的豬板油得一塊往上!
就這,還常常有錢也買不著。
就過年時能狠心切上一斤,剁得細細的,摻進幾斤蘿卜絲兒裡包頓餃子。
一年到頭攢的十斤白麵,不到年根兒舍不得動。
平常吃啥?
二合麵、三合麵混著野菜對付唄!
陳冬河擺擺手:“這狼去了下水,還有四十多斤肉呢!你去把嬸子也叫過來,咱們今兒燉肉管夠!”
李雪一愣,趕忙搖頭:“冬河哥,你這麼造,陳叔回頭不得拿鞋底子抽你!這些肉拿去跟村裡換棒子麵、高粱米啥的,夠你家吃仨倆月的了!”
旁邊的陳大山心裡頭也是這個盤算,可一想到家裡那筆甩不脫的饑荒,嘴皮子動了動,還是沒吭聲。
三百塊啊!
像個磨盤死死壓在心頭,喘氣都憋得慌。
他心裡發狠:吃吧!吃頓好的,真要命裡該遭這劫數進去了,也不算餓著肚子走的窮鬼!
陳冬河還是笑:“肉不吃留著乾啥?換糧食的事兒,等會兒我去趟村長老叔那兒,換點土豆棒子麵就成。”
“小雪你手藝地道,給幫把手,做做這肉?否則回頭白瞎了這好東西!”
他這是故意給李雪遞個台階,要不按這丫頭的倔性,肯定不好意思留下吃飯。
家裡老爹悶葫蘆,老娘三棍子打不出個屁。
二姐陳小雨那性子也不知隨了誰,嘴皮子慢手快,說動手那是真敢動手的主兒。
小妹還小。
家裡麵是真缺個能裡外撐點場麵的人。
李雪倒是頂合適。
這丫頭嘴皮子厲害,又護短,村裡沒幾個敢惹她。
她那幾個五大三粗的舅舅可不是擺設,有事兒真擼袖子上,那震懾力杠杠的。
“行嘞!今兒就讓你見識見識!”李雪痛快地應著,挽起袖子就進了煙霧騰騰的廚房。
陳冬河心知自己今天變化太大,得悠著點。
何況論做飯,他確實是個半吊子,也就弄熟能吃。
他在林子裡學的都是野外求生那套,怎麼生吃保命他在行,怎麼做熟了噴香就抓瞎了。
灶膛火苗劈啪響,大鐵鍋裡狼肉塊在滾水裡翻騰。
李雪眼尖,把幾個暗紅色的狼心挑了出來:“冬河哥,你沒聽過狼心狗肺?姥爺打小就教我,這東西毒著呢,不能吃!”
陳冬河感覺自己在廚房除了添亂,沒啥大用,便招呼了一聲走了出去。
李雪望著陳冬河走出灶房的背影,眼神柔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