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快幫我把這熊瞎子掀開……我動不了。”
李雪反應最快。
王秀梅、陳小雨加上她,三人合力,憋紅了臉,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將那沉重猶帶餘溫的熊屍推到一邊。
看到渾身血汙、一動不動躺著的陳冬河,王秀梅眼前一黑,感覺天旋地轉,差點當場昏厥。
“兒啊!你可不能嚇唬娘!你怎麼樣了?”
王秀梅的聲音抖得像風中落葉,眼淚洶湧而出,想要撲過去抱住兒子。
伸出的手卻懸在半空,不敢觸碰,生怕碰到哪裡的致命傷口。
陳冬河猛地吸了幾大口帶著血腥和寒意的空氣,掙紮著坐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努力扯出一個笑容。
可鮮血染紅了他的嘴唇和牙齒,這笑容在女人們看來更是格外瘮人。
“娘,我沒事。”他喘著粗氣解釋,“剛才第二槍正打在它下巴頦上,血噴了我一臉。”
“本來能完全躲開,就是一路跑過來掏空了力氣,反應慢了,這才被它壓住。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說著,他搖晃著站起身,忍著全身酸軟,用力揮動了一下手臂,強撐著站穩。
“彆怕,真沒事。”
李雪心細,一眼就看到陳冬河額上那道滲血的擦痕,心頭猛地一揪。
她急忙掏出手絹,小心翼翼去擦拭他臉上黏膩的血跡。
“還說沒事,額頭都刮開一道口子了!”
李雪的聲音帶著心疼和後怕,指尖微微發顫。
陳冬河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疼,但這點皮外傷對他而言實在不值一提。
“不礙事,擦破點皮,幾天結痂就好了。”他轉向李雪,聲音雖疲累卻很穩。
“小雪,你跟二姐先回去,叫上我爹和我二叔,把援朝那臭小子也喊來。”
“我在這兒先把這熊瞎子拾掇了,儘量彆讓村裡其他人撞見。財不露白,這道理你們也懂。”
李雪沒立刻回答,而是伸手仔細摸了摸他的胳膊,又在他身上輕輕拍了幾下。
確認骨頭沒事,行動無礙後,這才鬆了口氣,懸著的心落回肚子裡。
她用手絹最後按了按他額角的傷口,忍了許久的淚珠還是滾了下來。
“行!那你在這兒自己千萬也要小心!”
她用力點頭,拉起還在抹眼淚的陳小雨,抱起委屈抽噎的小丫頭。
“我們快去快回!”
說完,轉身便往村裡方向快步跑去。
她心中暗呼僥幸,誰能想到二道梁子這種常來挖野菜根的地方,竟藏著熊瞎子窩?
這熊入冬不久,怕是剛找到這處避風地兒安歇,就被她們意外驚動,才惹得它如此狂性大發。
王秀梅說什麼也不肯走,執意要留下陪著陳冬河。
剛才那一幕嚇得她魂兒都快沒了,此刻隻覺得腿軟得幾乎站不住,隻能扶著旁邊的大樹喘氣。
陳冬河在原地靠著樹乾歇了一會兒,喘勻了氣,見母親臉色依舊蒼白如紙,連忙溫言安撫:
“娘,真沒事了,就是剛才累狠了,又壓了下,歇歇就好。您彆自己嚇自己。”
待王秀梅撫著胸口點了頭,他才抽出了腰間彆著的獵刀。
他的動作在王秀梅看來,堪稱神乎其技。
那把磨得雪亮的獵刀仿佛有了生命,在他凍得通紅卻異常穩定的雙手下,巧妙地切入厚厚的皮毛與脂肪之間。
刀刃在皮毛下滑動,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露出下麵深紅色微微跳動的肌肉。
僅僅不到一分鐘,整張厚實油亮的熊皮就像被剝離的舊外衣,完整地從熊屍上剝落下來,露出下麵粉白的脂肪。
陳冬河立刻抓起地上一捧乾淨冰冷的積雪,在皮毛內側還溫熱的肌肉組織上用力擦拭著殘留的血跡。
“冬河,這血呼啦的活兒娘來做!你去弄彆的。”
王秀梅搶上前,忍著胃裡的翻騰,接過那張沉甸甸的熊皮,小心地繼續擦抹。
眼前這頭剝了皮的巨獸,軀乾龐大,視覺衝擊依然震撼。
但她此刻心裡,首先湧起的念頭卻是:有了這頭熊,皮子、肉、油……這個漫長的冬天,家裡的糧食終於有了著落。
兒子不會再像往年那樣餓得麵黃肌瘦,走路打晃了。
在母親眼裡,兒子永遠排在第一位。
女兒們將來總是要嫁人的。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回來那就是走親戚。
兒子,就是她全部的心肝和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