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心裡歎口氣,知道繞不過去了。
明天二姐還得見人談具體呢,價格壓根就瞞不住,當即牙一咬道:“錢麼……賣了那六百斤熊肉,勉強夠數了。”
“啥?六百斤熊肉!一千三百二……”陳小雨的聲音都劈叉了。
“還能有點剩……人家一口價,工作一千二百塊,一分不讓。”
“不過呢,人家也說了,這工作穩當!鐵飯碗!如今有些廠子鬨什麼國轉私,不定啥時候就變成泥飯碗了,說砸就砸。”
“可咱們國家這條鐵路大命脈,到啥時候都不可能交給私人!二姐進了這道門,旱澇保收!而且還能福澤下一代。這錢,值!”
啪嗒!
陳大山手裡的旱煙袋鍋子掉在了炕席上,喉嚨裡咕嚕一聲,嘴巴張著,半天合不攏。
一千二百塊!
擱前幾年生產隊,全家老小勒緊褲腰帶乾上十幾年,怕是也攢不下這個數啊!
兒子這……這是拿命換錢給閨女鋪路啊!
王秀梅隻覺得心口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眼圈瞬間就紅了。
這些錢,每一分都是她老兒子在深山老林裡,跟閻王爺掰手腕掙來的血汗錢。
拿這麼多給閨女買個工作?
兒子才是老陳家頂門立戶的根啊!
可閨女也是親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這話在嗓子眼滾了幾滾,堵得她說不出來,臉上又是心疼又是矛盾。
陳小雨臉上那點兒喜悅,早被驚惶衝得沒了影兒,隻剩下焦急和心疼。
“老三!你……你是不是虎啊?!一個檢票員,那工資一個月不就二十七塊五?不吃不喝也得四年才能回本!”
“不行,你快去把這錢退了!這金飯碗太燙手,咱家消受不起!”
她上前就去拽弟弟的胳膊。
陳冬河就知道二姐會是這反應,他輕輕掙開姐姐的手,語氣沉穩:“二姐,事都說定了,潑出去的水,哪還收得回來?退不了啦!錢我都先給人家放那兒了。”
他話鋒一轉,帶了點促狹的笑:“真要是心裡頭過意不去,等你上班了,每個月工資上交娘二十塊,給你留點零花成不?”
“買個頭油雪花膏啥的,姑娘家也得好好的拾掇拾掇。以後要見公婆的!”
他這話本是玩笑,想讓氣氛輕鬆點,沒想到陳小雨立刻點頭:“成!就是全給娘都成!可老三,姐心裡頭憋屈,這錢花得太冤了,跟扔水裡……”
她說著說著,聲音低下去,眼圈也紅了。
陳冬河看著二姐那股子軸勁兒,有些無奈又好笑,知道她還在算那筆“虧本”賬。
他趕緊勸說道:“我的親二姐喲,你瞅瞅娘那匣子裡,前兒個我不才孝敬了一千塊壓底兒嗎?我是缺這點兒錢的人?”
他語氣故意學得財大氣粗,衝散了屋裡的凝重。
“咱家要過的是紅火日子!要讓我姐我妹都挺直了腰杆子!”
他目光落在二姐身上,笑容溫和了些:“特彆是你,二姐。這工作啊,就是當弟弟的,給你提前置辦的一份大嫁妝!”
“嫁妝?”陳小雨猛地抬起頭,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陳冬河點點頭,聲音放得輕緩:“對,嫁妝。等你挑女婿的時候,找個好人家,腰杆子硬氣地嫁過去,讓咱全家都跟著沾光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