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五癱在冰冷的雪地裡,大腦一片空白,劫後餘生的巨大衝擊讓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著。
短暫的呆滯後,洶湧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抑製不住。
“嗚嗚嗚……啊——”
這個年近三十,平時最怕在媳婦兒麵前露怯的漢子,此刻像個被遺棄的孩子,在冰天雪地裡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
那哭聲撕心裂肺,飽含著剛才瀕死之際被黑暗吞噬的無邊恐懼,冰冷刺骨的絕望,以及此刻如同夢幻般重獲新生的狂喜和巨大的後怕。
回蕩在山林中,淒厲得令人心頭發酸。
陳冬河卻絲毫不敢放鬆。
槍聲就是集結號,他心知肚明,真正的危險剛剛開始。
他腳下速度不減,一邊全力向張老五衝去,左手早已飛快地解開挎在身側的背簍帶子。
在外人看來,他似乎正要從背簍裡取出什麼要緊物事。
轉眼衝到近前,陳冬河目光銳利地掃過四周密林深處窸窣晃動的暗影,厲聲喝道:“五叔!快!上樹!不是哭的時候!”
然而,當他目光落在張老五血肉模糊的手腕和手臂上時,心猛地往下一沉。
右手腕幾乎被咬穿,血肉翻開處赫然露出了森白的骨頭茬。
左小臂雖然骨頭未斷,但肌肉被狼牙撕扯得皮開肉綻,深可見筋。
這樣的傷勢,兩隻手根本就使不上任何力氣攀爬!
張老五被這聲厲喝驚醒,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茫然又帶著一絲僥幸的哭腔問:
“冬河……狼……狼不是都給打跑了嗎?還……還上樹乾啥?俺這手腳……”
陳冬河心頭焦急,聲音又快又急:“五叔!糊塗啊!誰告訴你狼就剛才那十幾頭了?!你數數!”
“張四叔報信時說的清楚,你們七個人上山!隻有他一個人跑回去了!圍你的這點才哪兒到哪兒!”
張老五本就因失血而慘白如紙的臉龐,瞬間變得灰敗。
他甚至還來不及思考陳冬河話中的份量,耳朵裡就捕捉到了更為密集,如同潮水般湧來的窸窣聲。
聲音來自四麵八方!
緊接著——
左前方一簇茂密的灌木叢猛地被撞開。
一頭體毛粗硬,眼神凶狠的大青狼率先鑽出。
緊接著是第二頭、第三頭……
刹那間,超過二十多雙幽冷凶殘的綠眼睛,閃爍著貪婪的光,從樹林雪影深處無聲無息地現出身形,形成一個不斷收縮的包圍圈。
將陳冬河與奄奄一息的張老五死死困在中心。
森然的殺氣如同實質的冰網,瞬間籠罩下來。
“我的親娘誒……”
張老五身體抑製不住地篩糠般抖動起來,巨大的恐懼再次將他淹沒。
他徹底絕望了。
“冬河!彆管俺了!”張老五幾乎是嘶吼著,帶著哭腔和死誌,“你槍再快,能有它們撲上來的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