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裝著捆紮結實的十三頭凍得僵硬的狼屍,還有那張毛色油亮、格外壓秤的黑瞎子皮。
幾隻他順手打到的野兔作為添頭,也在車子角落裡堆著。
這兔子肉在爹娘看來太“寡”,沒油水,連二姐小妹都覺得不如野雞肉肥美解饞。
倒是陳冬河想著,等閒下來弄點肥膘肉摻著剁餡包餃子,肯定香得很!
一家人在凜冽卻清新的晨風中聊著天,路被厚厚的雪毯覆蓋,騾車行走其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山野間一片寂寥,唯有這一家人笑語陣陣,打破了冬日的沉悶。
陳冬河不時和陳小雨鬥上兩句嘴,小丫頭陳小雪總是毫無原則地偏幫三哥,惹得陳小雨時不時就笑罵一句“小沒良心的,白疼你了”。
等騾車吱嘎吱嘎地駛進縣城的街道,太陽已經爬上老城門的門樓子,快到晌午九點了。
他們直奔奎爺家。
奎爺顯然沒想到陳冬河不但準時來了,還給他帶來這麼一份“驚喜”。
整整十三頭凍狼!
那眼睛瞬間亮得跟撿了金元寶似的,臉上堆起十二分的熱情,連連招呼:
“哎喲,陳家老哥,嫂子,姑娘們,還有冬河,快快快,屋裡坐屋裡坐,喝口熱水驅驅寒氣!老婆子!快沏茶!”
奎爺媳婦兒也笑著應聲出來招呼。
趁著陳大山和王秀梅跟奎爺媳婦寒暄,奎爺趕緊把陳冬河拉到一旁,壓低聲音算賬。
最近肉價上揚,狼的價格在原有的基礎上添了五塊,按照四十五一頭結清。
“冬河,事兒辦妥了!”奎爺語氣帶著點邀功的興奮,指著牆上的掛鐘,“采石場那邊的采購主任,應承今天必到!”
“不過話說回來,人家主任說了,晌午得招待上頭領導,所以沒法給個準點,隻說讓咱這邊多等會兒,最遲下晌一準兒到!”
陳大山聽到了隻言片語,疑惑的目光投過來。陳冬河也不隱瞞,笑著走過去解釋:
“托奎爺幫咱在采石場搭個話,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崗位。”
他頓了頓,看著父親樸實的臉,更詳儘地說著自己的打算。
“我三叔那邊開車,好歹算份工,雖說跑長途辛苦不著家,三嬸一個人總懸著心,但眼下還算能對付。”
“可二叔家這光景……”他聲音沉了點,“咱給點東西隻能幫一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我想幫二叔尋個正經的營生,安安穩穩掙口飯吃,把他們家的日子徹底挑起來。”
這全是一家人關起門來說的心裡話。
二叔對他們家那份赤誠的心意,無論前世今生,陳冬河都記在心裡頭。
有啥事,二叔總是第一個衝在前頭,從來都沒有含糊過。
陳冬河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生活的沉重:“我二叔如今在磚窯廠出苦力,每天乾足十二個小時,才能落手裡一塊錢。要是請個假,那天的工錢就沒了。”
“嘴上說是每月三十塊,可乾了幾年,我二叔就沒足額拿到過。”
“這活兒乾久了,等年紀再大點,身子骨肯定吃不消,準得落下一身病痛。”
他目光轉向陳大山,語氣轉為堅定:“所以我就想著,能不能在采礦廠給二叔尋摸個安穩點的差事。”
“采礦場是鐵打的國有單位,端的是正經八百的鐵飯碗。二叔乾到歲數退了休,好歹有個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