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注意到老爹微微蹙了下眉頭,知道他是顧慮下礦的危險。
所以乾脆不等他開口,便笑著寬慰道:“爹,您放心,下礦的活計,咱肯定不沾。”
陳大山緊皺的眉頭這才鬆開,輕輕的點點頭,煙袋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火星子在昏暗的屋裡一閃而滅。
“行,你張羅吧,爹聽你的。”
作為家裡當仁不讓的大家長,父母過世後,這個家就是他說了算。
即便在車隊出事傷了腿,家裡兩個弟弟陳大川、陳大河,依然事事以他這個大哥馬首是瞻。
陳大山發起火來抄棍子抽兩個弟弟的事不算稀罕,兩個弟弟也從不敢頂撞,隻會連聲告饒。
陳大河性子倔,點火就著,而陳大河則蔫壞,主意多,十回裡有八回是他在背後攛掇,讓老二打頭陣。
陳大山心裡明鏡似的,自己也曾被老三那鬼靈精忽悠過。
可老三心眼兒再活泛,對家裡人實打實的好。
隻要在家,誰家有點事兒他都跑前跑後,從不計較得失。
父母走得早時,二弟三弟還沒成家,是他這個大哥咬著牙撐起了門戶。
他做到了“長兄如父”,而兩個弟弟也沒讓他失望過。
親情是他們老陳家最牢靠的基石。
此刻兒子說要拿辛苦錢給二叔買工作,陳大山心裡隻有欣慰,覺得兒子出息了,這當爹的臉上也光彩。
正說著話,門簾一掀,虎子探進頭來,喘著氣:“奎爺,範姐來了!”
“快請!”
奎爺立刻起身,轉頭對陳冬河笑著說:“冬河,這就是虎子常念叨的範姐,火車站的檢票員。”
“人家今年才四十出頭,幾個孩子都爭氣,大孫子就要生了,一心急著回去抱孫子,這工作才肯出讓。她家根基厚實著呢!”
點到即止,這是奎爺的行事規矩。
陳冬河會意,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隨著奎爺起身相迎。
旁邊的陳小雨卻緊張得手心裡全是汗。
範姐人如其姓,穿著時興的呢子大衣,發式利落,透著一股城裡人的乾練。
她目光掃過屋裡幾人,最後落在陳冬河臉上:“小夥子,就是你要買這工作?這差事挺適合女同誌的。”
陳冬河點頭,坦然道:“範姐看得準,我是給我二姐買的。想著讓她成了城裡人,往後出嫁,娘家人也有底氣撐腰,不受輕視。”
這話似乎觸動了範姐心事,她眼神閃爍了一下,仔細打量著陳家姐弟,尤其在陳小雨身上停留片刻。
“小夥子,一千二,不講價。給你姐買,這麼大一筆錢,你真舍得?都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這錢……”
陳冬河笑容不改:“範姐,這就是我給我二姐置辦的嫁妝。”
範姐微微動容,低聲喟歎:“要是……都有你這份心……”
後半句化作一聲歎息,再看向陳冬河時,目光裡多了幾分暖意。
買賣乾脆利落。
交了錢,範姐帶著一行人去了街道辦辦手續,又去火車站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