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陳冬河就在自己那屋裡忙活起來。
動靜不小,歸置著麻繩、水壺、斧頭、防潮油布這些進山的家夥事,叮叮當當的。
隔屋跟他娘王秀梅大聲解釋著:“爹,娘,明天一早就進山!那大駝鹿就在老林場窩著,得趕緊給它弄回來!錢早一天到手早一天踏實!”
淩晨四點剛過,陳冬河就睜開了眼。
窗外還是一片沉沉的墨藍色。
借著窗欞透進來的微末月光掃了眼炕頭的馬蹄表,他無聲地坐起身,穿衣下炕。
動作輕巧地溜進廚房。
灶膛裡封著一晚上捂下的炭火,還有點溫度。
他揭開大瓦缸的木蓋,用大馬勺撈出幾勺凝成奶凍狀的濃濃羊湯,又切了幾片煮好的羊肚羊肺,丟進小瓦盆裡,直接架在灶眼殘餘的火炭上。
不一會兒,“咕嘟咕嘟”的聲響在寂靜的廚房裡響起,濃鬱的香氣彌漫開來。
羊湯滾沸了,撒上一把粗鹽,點幾粒味精,最後再切點翠綠的蔥花丟進去。
羊雜翻騰在奶白的濃湯裡。
他沒去加熱乾糧。
瓦盆不大,分量也就勉強兩海碗。
他自己喝了半盆下去,渾身暖洋洋的。
剩下那半盆連湯帶肉,還有幾個白麵餅子,被他小心地裝進一個厚實的搪瓷缸裡,心念一動,便存入了那片靜止的空間。
又到灶前,從盛餅子的瓷盆裡拿出幾張二合麵的實心大餅。
這是老娘特意多留的,怕他進山吃不上熱乎的。
抽出幾根細長的鬆木枝,串上餅子伸進灶膛。
橘紅色的炭火舔舐著餅皮,羊油浸潤過的地方迅速烤出金黃的焦殼,嗞嗞作響,香氣更烈。
烤熱一個收一個進空間。
老娘早起做飯如果發現他沒帶這些特意準備的乾糧,又該心疼嘮叨了。
乾脆全部帶上,老娘也能更放心一些。
做完這些,灶膛火徹底沒了光亮。
五點多,天還黑得像鍋底。
陳冬河推門出來,一股寒氣撲麵。
他緊了緊腰間的皮帶,裡麵彆著獵刀,背上水連珠,悄然融入冷冽的黑暗。
村東頭那條上山的小路,他閉著眼都能走。
沒有普通人的深一腳淺一腳,他的步子又快又穩,疾行在崎嶇的山道上,仿佛踏平地一般。
不到半個鐘頭,他就像一頭林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李家村外一處視野極好的土梁子上。
找了棵歪脖子老榆樹背陰麵貓下,目光銳利地鎖定著下方李家村李金財家那幾間低矮的土房院牆。
東方天際才剛透出一絲微弱的魚肚白,李金財家院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溜出來,背上挎著個鼓鼓囊囊的大號背筐。
那人正是李金寶!
他腳步虛浮,顯然昨夜的酒勁還沒完全過去。
陳冬河如捕獵前的猛獸,全身繃緊,緊盯著目標。
李金寶順著村後的一條荒草小溝開始往山上爬。
動作笨拙,才爬了百十步山路,就累得像頭喘不上氣的老牛。
跟蹤一個毫無警覺,走一步喘三喘的莊稼漢,對陳冬河而言,如同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