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這一覺睡得無比沉實,直睡到日頭過了三竿,過了十點鐘。
直到一陣像是土匪砸門的急促暴響,才猛地把小院的寧靜撕扯得粉碎。
陳大山鼾聲如雷,打著悶鼓。
昨日為兒子懸了一整夜的驚魂甫定,此刻他睡得如同落地生根的山石,紋絲不動。
王秀梅不明就裡,昨夜這父子倆之間的驚濤駭浪,被她蒙在鼓裡,睡得倒是安穩。
她被砸門聲驚得心口亂跳,揉著惺忪的睡眼披上襖子去開門,隻見門外站著一個身穿筆挺灰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
這人個頭中等,身板卻挺得筆直,像一杆丈量尺。
眉宇間凝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審視味道,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那雙銳利的眼睛已經在院子裡迅疾地掃了兩圈,像是鷹隼在俯瞰自己的獵場。
“這裡是陳冬河家?”
男人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沉。
王秀梅心裡咯噔一聲,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了,下意識地點點頭,聲音發緊。
“你……你找我兒子?”
“對。有事情需要找他落實一下。”
男人沒進屋,目光依舊黏著在院牆和房簷上轉悠,像是要找出些什麼蛛絲馬跡。
“順便……問一句,他昨天晚上……出去過沒有?”
話音未落,旁邊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陳冬河伸著懶腰走出來,精神頭十足,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懶洋洋的滿足,仿佛門外的動靜與他毫不相乾。
他目光懶散地掃過門口,心頭卻是亮堂如鏡——有些魚線,快繃緊到頭了。
“娘,家裡來客了?”
他聲音透亮,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和一絲恰到好處的懵懂。
那中山裝男人的目光瞬間就釘在了陳冬河身上。
上下打量著眼前這高挑挺拔、眼神清亮有神的俊朗青年,男人幾不可察地微揚了一下眉梢。
精神氣相當不錯!
果然像聽說的那樣,是個敢跟熊瞎子叫板的好獵手。
如此年輕……
昨夜那般神鬼莫測的手段,真的會是他?
男人心中念頭電轉,麵上卻已經迅速擠出一個標準的,帶著客氣和審視意味的微笑。
“你就是陳冬河?”他問。
“是我!”
陳冬河像是才反應過來,迎上幾步,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臉上堆起農村青年見著乾部時特有的拘謹又不失禮貌的笑。
“您是……”
“哦,失禮了。”男人也伸出手,與他用力一握。
那手溫熱、寬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