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心裡咯噔一下。
老爹年輕時跑運輸走南闖北幾十年,風裡來雨裡去,察言觀色那是刻在骨頭裡的本事,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
他腦筋飛轉,瞬間有了計較。
李狗子尋仇的事絕對不能透,老娘非得擔心死不可。
但也不能全瞞著。
否則以老爹的精明,更容易瞎猜亂想,反而更糟。
他咧開嘴,故意帶上點年輕人被看穿心思的訕笑和一絲得意:“爹,您這眼可真毒!啥也瞞不過您。”
他順勢坐到炕沿邊,臉上的笑容收斂,變得正經起來。
“事兒是有,不過不是壞事,是好事。王叔這回又來,一是為了敲定守山人那工作,二是……有一樁更緊要的差事。”
“您也知道,咱這十裡八鄉山高林子密,守山人這活看著肥,暗地裡眼紅的可不少。”
“人家憑啥又找上我,還一口答應給槍?真當天上掉餡餅了?”
陳冬河壓低聲音,身體往前湊了湊,營造出一種分享秘密的氛圍。
“王叔透了點風,林子深處,林業隊巡山時發現了些不對頭的舊東西。”
“看那痕跡樣式,邪乎得很,不像咱自個兒人留下的,十有八九……是小鬼子那時候造的孽!”
“可能還埋著禍害!找守山人幫著盯梢排查是其一,萬一真遇著事兒,能頂上去的也得是信得過、手把硬的人。”
他頓了頓,仔細觀察著爹娘的神色變化,特彆是老爹。
“就這事兒。王叔的意思,讓我平時巡山多留個心眼,有發現立刻報上去。”
“那杆槍,就是給我護身的家夥,也是提前給的酬勞。”
果然,一提到“小鬼子”這三個字,如同火星子濺進了滾油鍋。
陳大山那張被歲月和風霜雕刻得溝壑縱橫的臉龐猛地一黑,渾濁的眼睛裡瞬間爆出兩簇寒光。
連一直揪著衣角、滿臉憂色的王秀梅,背脊都下意識地挺直了,嘴唇抿得死死的,一絲血色也無。
啪!
陳大山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炕沿上,震得土炕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操他祖宗十八代的小鬼子!!!”
老頭子從牙縫裡迸出這幾個字,每個字都像是淬了血,帶著刻骨的恨意,眼睛瞬間變得血紅。
“這還有啥可猶豫的?!乾!給老子往死裡乾!”
他猛地站起,激動地在狹窄的泥地上來回走了兩步,如同困在籠中的怒獸,猛地一指陳冬河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他臉上:
“記著你太奶是咋沒的?活活餓死在給他們小鬼子挖的壕溝裡!屍骨都找不回來!”
“你太爺,拎了把豁口的柴刀就去找他們拚命,結果呢?連個囫圇屍首都沒見著!”
“這些年了!以為他們夾著尾巴滾了就消停了?還他媽敢在咱祖祖輩輩的土地上埋這些斷子絕孫的埋汰東西?!”
“兒子!你給我聽清了!”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遇著了,彆把他們當人看!”
“那就是一群披著人皮的鬼!一群該千刀萬剮的畜生!不用廢話,不用留什麼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