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李家村的土路在白毛風肆虐下,隻剩下一道模糊起伏的輪廓。
陳冬河和王凱旋領著十幾條精壯的漢子,個個弓著腰,頂著能把人抽翻的風埋頭趕路。
積雪深得一腳下去就沒過腳脖,拔出腳時帶起的冰碴子劈裡啪啦地摔打在褲腿上,吱嘎吱嘎的踩雪聲在一片死寂中尤為刺耳。
這種鬼天氣,家家戶戶的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貓在熱炕頭上取暖,沒誰樂意鑽出來受這活罪。
李金財家那道低矮的土坯院牆,沒費多大勁就被翻了過去。
院門被無聲打開,冰冷的鐵門栓磕碰聲微弱得連風都蓋不住。
屋裡麵,一股帶著柴火味、汗酸氣和劣質煙草混合的暖流撲麵而來,與外頭冰天雪地的煉獄截然不同。
炕上,李金財光著乾癟卻還算結實的上半身,正美滋滋地摟著他婆娘。
熱烘烘的土炕熨得他渾身骨頭縫都鬆快了,盤算了大半宿的好夢讓他忍不住壓低嗓門,帶著得意對婆娘炫耀:
“老婆子,聽見外頭這白毛風沒?刮得好啊!天老爺幫忙,都捂家裡呢,誰有閒工夫盯著咱?”
他咂摸下嘴,渾濁的小眼裡閃著貪婪的賊光。
“再熬一陣,等那批硬貨徹底出手,咱就不用窩在這山旮旯裡裝窮受罪了!”
“帶上倆小子,直奔老毛子那邊!那邊有人接應,洋樓、大肉,頓頓管夠!富得流油!到時候給你整身貂兒穿!”
他婆娘臉上也透出幾分虛幻的紅光,又不放心地問:
“當家的,年前老周家那娘們老踅摸咱雞窩,眼神怪瘮人的,不會瞧出啥來吧?”
李金財不屑地嗤了一聲,唾沫星子噴到炕席上。
“怕個卵!誰敢眼紅?誰敢瞎咧咧去告?!”他話鋒陡然一沉,透著股陰鷙,“有些事兒啊,那就是顆冒煙的炸彈,捂得住一時捂不住一世。”
“早走早乾淨,晚了,怕是連命都得搭進去!甭操那閒心,跟著老子,保管你享福!”
他粗糙的手在婆娘身上揉捏了一把,仿佛那潑天的富貴已唾手可得。
話音還沒落——
哐啷!!!
外屋門被踹開的巨響,活像一記炸雷,狠狠砸在李金財耳膜上。
他臉上的得意瞬間凍結,猛地從炕上彈起來,隻覺得渾身的熱氣一下子被抽空了,嚇得魂飛魄散:
“誰?!他娘的誰?!哪個不長眼的……”
驚怒的吼叫戛然而止。
回應他的不是人聲,是幾條如狼似虎猛撲進來的黑影。
李金財連第二聲都沒能發出。
一個冰冷的槍托裹挾著風聲,又狠又準地砸在他顴骨上。
劇痛轟然炸開的瞬間,他隻覺眼前一黑,金星亂冒,連哼都沒哼出聲,便軟麵條似的癱倒在冰冷的炕席上,徹底沒了聲息。
他婆娘整個人都木了,如同被兜頭潑了盆冰水,牙齒上下磕碰得咯咯作響,幾個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過來。
冰冷的金屬反光刺得她眼暈,嚇得她連尖叫的本能都凍僵了,隻剩下篩糠般的顫抖。
王凱旋陰沉著臉踱進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