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斤肉,在這青黃不接的年景,尤其是年關將近的檔口,那絕對是大禮了。
足夠一家人美美地吃上一頓,滿嘴流油!
院裡的氣氛瞬間被點燃,歡呼聲炸起一片。
“冬河敞亮!”
“夠意思!”
“這下娃們可解饞了!”
“謝了冬河兄弟!”
然而,沒等眾人喜滋滋地各自歸家取盆拿筐,張鐵柱猛地把手裡一直捏著防身,沾了泥雪的柴棒子往地上一扔。
隻聽見“哐當”一聲,他粗著嗓門吼道:
“大夥等等!先彆散!”
眾人一愣,歡呼聲戛然而止,疑惑地看向他。
隻見張鐵柱麵色嚴肅,從懷裡掏出個皺巴巴,被雪水洇濕了邊角的賬本和半截鉛筆頭,用力揚了揚,聲音洪亮:
“鑼是我敲的,喊人也是我跟老叔挨家挨戶扯著嗓子吆喝的!誰家漢子出了門,誰家漢子沒動窩,縮在熱炕頭裝聾子,我心裡有本賬!”
“今晚進山,有真賣力氣,深一腳淺一腳跟著趟雪搭手的,也有光跟著看熱鬨,連村口都沒邁出去幾步充數的!”
他這話如同冷水潑進熱油鍋。
他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人群,尤其在幾戶平時愛躲懶溜邊,此刻眼神躲閃的人家門口頓了頓:
“肉,是冬河兄弟拿命換來的!他拚死打回來分給大夥,是情分!我張鐵柱第一個打心眼裡服!”
“可要分肉,就得論功勞!按勞分肉,天經地義!那些連村口都不敢邁,生怕擔一點風險,沾一點血的慫包,這會兒聞著肉味兒就想腆著臉分一份?”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氣勢和怒火。
“沒門兒!想吃肉的,得先有膽氣!想當濫好人的,彆寒了真幫忙的兄弟們的心!”
“不想幫忙的不能給,要不然以後就會養出一群隻會占便宜的白眼狼!”
老村長在一旁沒吭聲,隻是重重地“嗯”了一聲,讚許地點了點頭,渾濁的老眼裡滿是支持。
這正是他要磨煉兒子,樹立威信的地方。
這番話擲地有聲,砸得小院一片死寂。
那些真心幫忙,一路擔驚受怕的漢子們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感覺腰杆硬氣了,臉上也露出被理解的暖意。
而那些被點到心虛,想蒙混過關的,臉皮臊得通紅,縮了縮脖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沒敢吱聲。
敲鑼集合都不敢出門的人,在講究集體互助,同仇敵愾的鄉裡,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以後在屯子裡還怎麼抬頭?
眾人紛紛稱是,覺得鐵柱說的在理。
有人更是小聲嘀咕,帶著濃濃的鄙夷,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那幾個縮頭漢子耳中。
“就是!鑼敲得山響都不敢出門,那叫沒長卵子的娘們!”
“呸!白長那麼大個子!”
“想吃肉?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
陳冬河重活一世,心窩子裡比誰都亮堂。
他太明白一個村子的心擰成一股繩有多金貴了。
陳家屯這名兒響亮,屯子裡十戶有六七戶姓陳。
往上刨三代,一個老祖宗的血脈連著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