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提了,早上剛跟那幫人鬨了點不痛快。”
他把村口和老炮頭他們起衝突,對方認錯道歉又跑縣裡找林業隊的經過,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半句都沒藏著掖著,包括自己證明了清白。
奎爺聽完,摸著下巴上硬紮紮的胡茬,長長“唉”了一聲:
“這事兒趕巧了。不過冬河,老奎我信得過你!咱們打交道的時間雖然不長,可你在我手上過的野物擺在那裡。”
“你陳冬河的人品,老奎我比誰特娘的都清楚!為了一頭老虎,犯不上乾那沒名堂的事。”
他咂了咂嘴,替老炮頭說了句話:“老炮頭那人嘛……還行,算是講點道理,認栽認得也痛快。要不……我去說和說和?”
陳冬河隻是笑笑,沒再搭腔,拿起旁邊的水瓢舀了瓢涼水灌了幾口。
他心裡另有盤算。
奎爺的說和,不在計劃內。
奎爺見狀,知道再勸無用,也轉了話頭,招呼虎子等人卸車。
牛車上疊著的貨徹底露了底——
二十三條死狼,外加一頭開膛破肚少了些零碎內臟,但骨架仍在的斑斕大虎。
那母虎的皮不少地方被狼爪撕爛了,品相糟糕。
陳冬河自然沒打算當皮子賣。
他抄起自己帶來的鋒利短刀,在奎爺家院子裡乾淨利落地剝下虎皮,手法嫻熟得像庖丁解牛。
麻利地將整張巨大的虎皮卷好,收在自己帶來的大背簍裡。
虎肉和一身大骨頭架子則算給了奎爺。
不過臨走時,他特意要留下了一隻連皮帶肉,筋肉虯結的前腿,沉甸甸地拎在手裡。
奎爺看著,臉上笑開了花,連說“應該的應該的”。
虎骨酒那可是硬通貨,尤其是這新鮮的猛虎腿骨。
泡進老燒鍋裡,那就是金水兒!
這點肉,九牛一毛。
陳冬河背好沉重的虎皮卷,提著那血淋淋,滴著血珠子的碩大虎前腿,從奎爺這兒離開,徑直往王凱旋工作的縣大院走去。
留著這品相不佳卻足夠震撼的虎皮,自然有其用意。
是給王凱旋這位“伯樂”長臉的敲門磚,也是他能力的鐵證。
那年月,規矩還沒後來那麼嚴絲合縫。
他趕著空牛車到了縣大院那氣派的青磚門樓前,就被看門的老頭子攔下了。
聽說是找林業總隊的總隊長王凱旋,看門的老頭兒瞧了一眼他那背簍裡露出的猙獰皮毛和手裡血呼啦的虎腿,小跑著就進了辦公樓。
幾分鐘後,老頭兒回來,態度恭敬了不少,領著陳冬河就進去了。
王凱旋的辦公室裡煙氣熏人,劣質煙草的味道幾乎凝成實質。
他自己站在窗邊,眉頭擰成了疙瘩,煩躁地抽著煙。
另外還有三四人坐在或靠在長條木頭椅子上,個個蔫頭耷腦,滿臉晦氣,像是霜打的茄子。
前兩天山裡刮白毛風,砸鍋蓋雪那種鬼天氣,叫他們進山抓那幫如同石沉大海的敵特分子?
簡直就是大海撈針,純粹要人命!
雖說搶著動手逮住了李金財那個老奸巨猾的家夥,可這老東西進了審訊室牙關緊咬得像千年蚌殼,滴水不漏,啥有用的都沒掏出來。
事情,就這麼僵死在這兒了,像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