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看到這一幕,忍俊不禁地道:“嘿!爹,您瞧,大仙這是跟您討食兒呢!”
他心裡門兒清,這小生靈如今已成了家裡的小祖宗,老娘真把它當尊神供著了,精細糧米不斷,伺候得比人都金貴。
這小東西倒也安分,成日窩在熱乎乎的炕頭一角,皮毛油光水滑,比初來時更顯光澤。
再養個把月,怕是要吃得溜圓滾胖,成了個地道的“黃胖子”。
陳冬河嘴角忍不住揚了揚。
陳大山卻被黃大仙這作揖的架勢驚得手足無措,連退兩步,雙手慌亂地在胸前擺手作揖回禮:“哎喲大仙爺,可不敢當!萬萬不敢當!您老折煞我了!我應了就是!”
“冬河能跟著您老人家積德行善,那是他天大的造化!大好事!大好事啊!”
陳冬河見老爹這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知道心裡的疙瘩暫時被抹平了,順勢道:
“爹,您就踏實在家等著。今晚我去那邊,大仙說它還坐鎮家裡護著您二老。”
“它老人家道法通玄,能靈魂出竅幫襯我。這事兒可得爛在肚子裡,打死不能往外說半句!”
“萬一讓那幫吃飽了撐的糊塗蛋知道,還不把咱全家拽去戴高帽遊街?”
他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暗處有耳。
安撫好二老,陳冬河不再耽擱。
懷裡揣上老娘剛出鍋,冒著騰騰熱氣的肉餅,將那把磨得黝黑鋥亮的五六式半自動往肩上一挎,悄無聲息地滑出了院門。
日頭卡在遠山豁口上,天地一片渾黃。
快下午四點了,山路積雪經白天一曬有些鬆軟,沒凍瓷實,踩下去深一腳淺一腳反倒慢。
陳冬河瞥見院牆根下歪著的二八大杠,過去一把薅起來,騎上去蹬著就上了村道,朝著團結屯方向猛趕。
大路雖繞遠,可兩個軲轆總比兩條腿快得多!
正是灶膛冒煙做晚飯的鐘點,炊煙在屋脊上懶懶飄著,村裡土路空蕩蕩沒個人影,自然沒人留意到他離村。
硬邦邦的車軲轆碾過凍得龜裂的土路,凜冽的寒風像裹了冰碴子的小刀子,狠狠刮在臉上。
他緊趕慢趕,蹬得渾身冒熱汗,過了一個多鐘頭,才遠遠瞅見團結屯那抹熟悉,低矮的輪廓。
天,已經黑透了。
才五點半剛過,夜像巨大的鍋蓋沉沉壓下,村裡稀疏地亮起幾豆昏黃的油燈光。
冬夜漫長,好些人家早早吹燈鑽了熱被窩。
陳冬河沒進村,把自行車往村口那棵不知經了多少年風霜,歪著脖子佝僂著的老榆樹下一靠。
自個兒抱著冰冷的五六式,一屁股坐在樹根旁那塊不知躺了多少年月的條石上。
石頭冰得瘮人,厚棉褲都擋不住那股子寒氣直往骨頭縫裡鑽,他把臉使勁往豎起的衣領裡縮了縮。
現在要做的,就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