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沉甸甸的三百斤上好熊肉,一整張厚實的棕熊皮,兩個形如瓷盤般堅硬厚實的熊波棱蓋……
以及那顆放在鋪著青苔的木盒裡,用新鮮熊油小心封裹的金膽回到陳家溝時——
陳冬河有意無意地把這些“戰利品”都明晃晃地堆在了院子當中。
毛驢車轅上懸掛的棕熊腦袋和碩大的熊爪,更是無聲地訴說著白天的凶險和強大。
陳冬河明白,想讓爹娘徹底放下心來,不再為他深山搏命而憂心忡忡,單是口說遠遠不夠。
隻有這一次又一次實實在在,觸手可及的力量展示,才能壘起爹娘心中那道安全的堤壩。
一次成功是運氣,兩次是巧合,那麼三次、四次之後,這便是不容置疑的鐵律!
這顆金膽,他沒打算自己去縣城找奎爺。
他把那裝著寶貝的木盒鄭重地交到陳大山手裡。
又將虎皮、虎骨、虎鞭一一收置好。
才在晚飯桌上,借著那盞小小的煤油燈光,帶著幾分敬重幾分坦然地向爹娘攤了牌:
“爹,娘,黃大仙……又給了個新口信兒。”
老兩口正捧著油乎乎香噴噴的熊肉骨頭啃得投入,聞言立刻停住動作,兩雙帶著油光卻滿是關切的眼都看向他。
“仙兒的意思……”陳冬河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迎著爹娘的目光,“嫌我這道行……還是太淺薄了些。”
“讓我得空就往深山裡鑽,用那凶獸的皮骨血,好好練練我這把槍法,也磨磨這把子筋骨。”
他捏了捏自己精壯的手臂,仿佛在掂量分量。
“仙兒說了,猛然間碰上山裡的大蟲大熊,我這點本事,還是不夠穩當。”
這話落在老兩口耳朵裡,簡直石破天驚。
陳冬河白天剛拎回一頭人熊的皮肉。
在他們眼裡,兒子已經是頂天立地的猛人了!
這……這到了黃大仙那兒,居然還算“道行淺薄”?
陳大山張著嘴,一塊骨頭差點噎在嗓子眼。
王秀梅更是倒吸一口涼氣,手裡的肉都放下了。
那份震驚裡,隨即湧上的是更大的敬畏。
看來這黃大仙的“門檻兒”真是高得沒邊!
但也正是因為這麼高,給自家兒子帶來的造化,才更了不得!
震驚過後,心疼立即蓋頂而來。
王秀梅眼圈兒都紅了:“那……那得多凶險啊!冬河,山裡風餐露宿的,那……”
陳冬河趕緊笑著打斷娘的話:“娘,您想岔了!有黃大仙爺在後頭鎮著呢!這是祂老人家的安排,就是要護著我變強!”
“凶險……那肯定有,但仙兒能眼睜睜看著我被野物啃了?那肯定不能夠。”
“您把心擱肚子裡頭!就是我這一鑽進去,十天半月是常事,得麻煩娘您……多給烙點白麵餅子,頂餓!”
“山裡的東西,到底沒您做的香,啃硬邦邦的乾糧哪有您烙的油餅香?”
王秀梅看著兒子那張帶著幾分賴皮,卻又堅定無比的笑臉,再看看老頭子陳大山也默默點了頭,千言萬語終究化作一聲長歎:
“哎……你呀!……記住,萬事兒小心!多聽仙兒的話!娘明兒個就發麵,給你烙上一大筐!”
當天,陳大山和王秀梅就趕著驢車,裝著那顆價值千金的熊膽和之前獵獲的熊肉進了縣城。
家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爐膛裡炭火的嗶剝聲和窗外嗚嗚的風響。
連日奔波的疲憊此刻猛地湧上陳冬河的四肢百骸。
他回到自己那間被爐火烘得暖洋洋的小屋,一股腦地把自己摔在硬實滾燙的土炕上。
厚厚的棉被往身上一裹,身心徹底放鬆下來。
炕火的熱度絲絲縷縷地熨帖著緊繃的筋骨,他幾乎是閉眼的瞬間就沉入了黑甜鄉,鼻息悠長。
不知睡了多久,也許隻是幾刻鐘,也許已過了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