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強和劉三強被吼得渾身篩糠似的抖,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地從水裡往岸邊撲騰。
冰冷的恐懼攫住了四肢百骸,手腳都不聽使喚。
慌亂中又連喝了好幾口溫熱的,帶著血腥和硫磺味的潭水。
嗆得鼻涕眼淚橫流,肺管子火辣辣地疼。
冰冷刺骨的恐懼和劫後餘生的慶幸在胸腔裡激烈衝撞,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
上岸時腿軟得像煮爛的麵條,撲通一下跪趴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粗糲的石子硌著膝蓋,冰冷的觸感才讓他們找回一點活著的實感。
剛才那一瞬間閃過的齷齪念頭——懷疑冬河哥想獨吞珠子,此刻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在他們的臉上、心上。
兩人愧得連頭都抬不起來,恨不得把腦袋埋進石頭縫裡。
喉嚨裡發出哽咽的抽泣,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陳冬河看著這倆貨那慫樣,心中既是後怕又是窩火。
但好歹人活著撈上來了。
他緩緩放下依舊滾燙的槍口,冷硬的目光如同鷹隼,依舊死死盯著那片翻騰著血色,漸漸恢複墨綠死寂的深潭,警惕著任何異動。
“冬……冬河哥……”
劉三強喘著粗氣,聲音抖得不成調,下意識地又瞄了一眼潭水中央那兩片正在逐漸化開,卻依舊刺目的猩紅血暈。
“那……那水裡的……是……是啥玩意兒啊?咋恁大……俺滴娘嘞……”
他牙齒都在打架,聲音帶著哭音。
劉二強也是麵無血色,嘴唇哆嗦著,語無倫次:
“俺們……俺們之前進來,就看到那梅花鹿跑這兒,哧溜一下鑽這邊上林子,眨眼就沒影了……”
“俺們還以為……是山神爺顯靈指路……”
他猛地打了個寒噤,不敢再說下去。
想起剛才那瞬間瞥見的龐然巨物和滔天巨浪,腦子裡閃過村裡老人提過的水怪傳說。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腦門,渾身汗毛倒豎,後怕得直哆嗦。
陳冬河沒有立刻回答,眼珠微轉,看著潭水上還沒完全消散的血暈,又掃了眼岸邊那幾個被撬開蓋的,比臉盆還大的灰黑色蚌殼殘骸。
再加上地上散落的幾顆滾圓發亮,沾著泥水的珍珠,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股翻湧的怒火狠狠壓下,故意冷笑一聲,聲音裡帶著點山野之人才懂的諱莫如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
“虎?嗬,光虎算便宜你們了!”他彎腰,撿起腳邊一塊棱角尖銳的碎石頭,手臂一揚,“啪嗒”一聲扔進那墨綠的深潭中央。
石頭悄無聲息地沉了下去,連個像樣的水花都沒濺起,瞬間被黑暗吞噬,仿佛從未存在過。
“你們見過梅花鹿敢跑這鬼氣森森,水汽蒸騰的地方來?還敢落單?”
陳冬河目光銳利如刀,直刺進兩兄弟驚恐未定的眼底,聲音低沉而充滿威懾。
“那是給你們倆下了餌的勾命小鬼!山神爺看上你們這倆莽撞的魂兒了,勾你們來給他老人家做伴!”
“這水深則綠,淵深則黑的地方,藏著的東西,是你們能惦記的嗎?”
他引用了老話,加重了神秘和恐懼,同時彎腰,隨手抓起一把混著血絲的潭泥,不由分說就抹在兩人額頭。
“山神爺的印子,洗不脫了!”
“山……山神爺?!”
額頭那冰涼黏膩,帶著血腥的觸感,讓兩兄弟的臉瞬間褪儘了最後一絲血色,變得慘白如紙,眼神裡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
東北老林子裡關於山神水怪的傳說根深蒂固。
加上剛才那真實無比的恐怖遭遇和這“印記”,陳冬河的話如同一盆摻著冰碴的冷水當頭澆下,冷到骨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