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肚的肉包帶來一絲微薄的暖意。
可是在深入這片更稠密的原始森林後,迅速被一種陰冷濕重,仿佛能透進骨頭縫裡的寒意驅散。
腳下的腐葉層厚得離譜,每一步踩下去都深及腳踝,發出沉悶如沼澤吐氣的“啵唧”聲。
又走了千餘步,周遭景致陡然一變。
頭頂原本稀疏斑駁的冬日天光,徹底被層疊交織,如同猙獰鬼爪般的枯枝敗葉遮蔽得嚴嚴實實。
光線陡然幽暗下來,如同天突然被拉上了厚重的黑簾,提前跌入了黃昏。
一人多高,雜七雜八的灌叢野藤遍地蔓生糾纏,成了天然的,無從捉摸的障礙牆。
奇異的是,地麵反而見不到積雪了。
隻餘裸露的,散發著腐朽黴爛氣味的黝黑泥土和深不見底的腐殖層。
空氣死寂得駭人。
連平日總少不了的烏鴉“呱呱”、山雀“啾啾”也徹底啞了聲。
甚至連最常見的野雞那短促的“嘎嘎”鳴叫都消失了。
冬日無蟲鳴本是常理。
可在這活著的山林深處,如此徹底的,如同凝固般的死寂,仿佛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心臟。
隻有穿林風,偶爾極艱難地擠過枝葉間狹小的縫隙,發出低低的、如同冤魂嗚咽般的“嗚嗚”悲鳴。
陳冬河猛地頓住腳步!
眉頭瞬間鎖成一個冰冷的“川”字,後槽牙無聲地咬緊了。
不對勁!
老林子裡的經驗敲響了警鐘。
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絕對安靜,要麼是此地淤積著無形的劇毒山嵐瘴氣,要麼就是有某種足夠令整片區域生靈噤若寒蟬的凶戾獵食者,正潛伏在四周濃得化不開的陰影裡!
虎?
豹?
還是那陰險狠毒,專門躲在暗處,趁人不備實施偷襲的二大王猞猁?
無論哪一種,都意味著凶險莫測。
他掂量過自己的斤兩。
上回宰掉那頭帶傷的老虎已是壓上了半條命,拚得一身冷汗才勉強得手。
若碰上一頭正值盛年的山君……
硬拚的勝算連他自己都虛。
就算僥幸勝了,缺胳膊少腿掛點彩,在這人跡罕至的窮山惡水裡,一點傷口都可能拖成要命的勾魂索。
這絕不是他想要的買賣。
撤!
陳冬河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最務實的決斷。
放輕,再放輕腳步,每一寸肌肉都繃緊了,身體微側如同最機警的靈貓,借著樹影的掩護一寸寸向後挪動。
目光似利刃,刮過周遭每一個能藏進野物的黑暗角落。
後退的路上,他瞥見了那幾棵老鬆樹乾子上新鮮的,深如刻骨的刀痕。
是來時自己為防迷路刻下的記號。
“路沒錯……”疑雲卻在心頭急劇凝結膨脹,幾乎成了冰疙瘩,“那就是……有什麼鬼東西,正悄無聲息地綴上了我?”
他無聲地默念著,後頸汗毛根根倒豎,激起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
最頂尖的叢林獵手行動起來本就如同鬼魅。
在這厚如海綿,隔絕一切的腐葉層上,它們的腳墊落下時根本不會發出半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