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眉毛一挑,大大方方拉過一張凳子坐下,凳子腿在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叔,您這話就不厚道了吧?上次可是白紙黑字……哦,不對!紅口白牙說得清清楚楚。”
“守著我們一個村,每月就是二百發子彈的定額。咱這方圓幾十裡,可不隻我們一個村子挨著林子吧?少說還有六七個呢!”
“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分身七個地方吧?再說了,守山人那是啥擔子?巡山、預警、驅趕、上報,責任重著呢!我懂,我都懂。”
他語氣一轉,露出一點市儈的機靈勁,也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不過嘛……我倒是可以照顧照顧彆的村子。哪個村真遇到了牲口下山的麻煩事兒,急得跳腳了,您儘管招呼我。”
“我立馬帶著槍過去幫忙解決!代價嘛……”他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指,“咱親兄弟明算賬,解決一次麻煩,您用子彈付報酬就成。按次結算,童叟無欺!”
“屁話!”
林隊長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抄起桌上的半截粉筆頭就作勢要砸他,哭笑不得:
“你小子!純粹就是想拿好處不想擔責任!滑溜得跟泥鰍似的!七個村子,你以為守山人的工資是多少?!”
“一個村一個月十塊工資!七個就是七十塊!林業隊每月最少能結結實實落進腰包七十塊!”
“按規矩,這部分工資買成子彈,能給你一千四百發!你想想!一千四!”
他張開手掌比劃著,仿佛那是一筆驚天巨款。
他一拍桌子,痛心疾首,像是陳冬河錯過了天大的便宜:“你倒好,隻想按次數拿?你小子空手套白狼的算盤打得山響!當我傻?”
陳冬河心中門兒清。
林隊長想多吞七個村守山人的那份工資,就得有人跟他唱雙簧。
這“守山人”就得是他陳冬河。
擔上七個村守山人的名頭,意味著天大的責任!
哪個村要是鬨了野獸,傷著了人甚至死了人,他這個“掛名”守山人就是第一責任人。
必須詳細解釋當時在哪,為何沒發現,為何沒彙報……
流程走死你!
要是他提前發現了野獸,自己打不了,就必須立即上報林業隊。
林業隊沒及時處理,是他的責任,罰的是他林隊長的款子。
可如果他沒上報?
那就不是罰款那麼簡單,帽子丟了是小事,槍得上交。
搞不好還得蹲幾天號子,徹底壞了名聲。
一個月十塊錢工資加二百發子彈,看著美,背上的鍋可一點都不輕。
林隊長想多撈這七十塊,自然得找個合拍的搭檔。
陳冬河這種腦子活絡,武力值爆表又懂分寸的,正是最佳人選!
他當初極力招攬陳冬河進林業隊,打的也是培養嫡係,當左膀右臂的心思。
可惜了,這小子誌不在此。
林隊長臉上的笑容沒變,但那眼底的精光藏得更深。
身體放鬆地靠回椅背,重新翹起二郎腿,像一頭打盹的花豹,慵懶下藏著鋒利的爪牙:
“行了,你這趟看來不是衝子彈。說吧,啥事能勞你陳英雄大駕光臨我這小廟?”
他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吹了吹浮沫,啜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