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笑麵虎。
對這種道行不淺的老油條,陳冬河向來敬而遠之,絕不得罪。
他不急著開口,把隨手帶來的背簍往地上一放,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他從裡頭拎出一隻肥碩僵硬,皮毛灰黃的野兔子,“啪”一下直接擺在了林隊長麵前那份文件上,正好蓋住了標題。
“叔,您這是說哪裡話!”他臉上的笑容熱情得毫無破綻,帶著晚輩的親近,“上次那些子彈的事情,我這個當晚輩的一直惦記著得好好謝謝您!”
“可您也知道,我們家啥情況,沒啥好東西能拿得出手。這不,今天進山,槍練了,也就碰上幾隻不開眼的兔子,算是沒空手回來!”
“親戚朋友分完,就剩這隻最肥的!我立馬就想到了林叔您,緊趕慢趕給您送來的!”
語氣誠懇得仿佛真是專程來報恩,那兔子腿還僵直地蹬著文件紙,留下幾點泥印。
那兔子正好蓋住了文件上“林隊長批示”幾個字。
林隊長眼角抽搐了一下,伸手把兔子拎起來,掂量了一下分量,這才扔到桌角,又拿起文件抖了抖,半真半假地笑罵:
“你這張嘴啊!死的都能給說活了!一套接一套,老油條見了都得讓你三分!”
“我就納悶了,我們老林家咋就沒出你這麼個滑不溜丟的小狐狸崽子呢?”
他拿起搪瓷缸又喝了口水,掩飾著眼底的審視。
陳冬河嘿嘿一笑,也不接話,眼睛瞄著林隊長那被兔子蹭了道泥印子的文件封麵。
林隊長哪裡會信他隻為送隻兔子?
給他倒了杯渾濁的土茶,推過來:“行啦行啦,咱倆大哥不說二哥,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在我這兒就彆整那彎彎繞了,有啥事,痛快說。”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陳冬河臉上,那審視的分量卻沉甸甸的,像能穿透人心。
陳冬河端起粗瓷杯子,吹了吹浮沫,喝了一口,澀得他眉頭微皺,旋即舒展開。
臉上那點熱情的笑容淡了下去,語氣裡卻多了幾分恰到好處的困惑和試探,身體也微微前傾:
“叔,這回真被人惡心著了。關鍵是……我還不太敢招惹他。”
他頓了頓,觀察著林隊長的反應,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憋屈:
“那人啊,狂得沒邊兒了!說他自己上頭有人,把林場那邊搞的是烏煙瘴氣。”
“聽說運輸隊上上下下都快被他禍害完了,大夥兒怨氣衝天,就是沒一個人敢炸刺兒……”
他故意沒提名字,留了個鉤子。
話沒說完,林隊長的眉頭已經擰了起來,眼神瞬間銳利了幾分,手指敲桌麵的節奏停了。
“你說的是林場運輸隊那個……林愛軍?”
他直接點出了名字,語氣帶著了然。
陳冬河心裡咯噔一下。
林愛軍?
林隊長?
都姓林?!
一個管運輸隊的,一個管整個林場這片的林業大隊……
難道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