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敢學人進山?跟白送有啥區彆!老子多看你一眼都嫌汙眼睛!晦氣!”
“要不是頂著守山人這頂破草帽,怕你爛死野地腐臭生瘟給村裡招口舌,老子稀得管你這扶不上牆的爛泥巴!”
一頓毫不客氣的責罵,陳冬河把剩下的餅子和狼肉碎屑塞進嘴裡用力咀嚼咽下,猛地起身。
仰頭,目光冷冷投向樹上掛著的半截人,就著火光,嘴角一點點向上咧開,勾出一個古怪森森帶著寒氣的弧度。
這笑容凍得樹杈上的李小寶猛地一個激靈,後背寒毛豎起,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
“你……你想乾啥?”
上下牙磕碰著,聲音抖得像散了架的風箱。
陳冬河輕輕搖頭,那怪異的笑容更深更冷,眼神像看待宰的牲畜:
“我能乾啥。這會兒,想問問你大哥李大寶,鑽哪條耗子溝去了。”
“老子得從雪窩裡把他掏出來,死是活總得弄個明白。找不著人,老子就得在這鳥不拉屎的雪地裡轉圈喂狼。”
“雖說這大山林子樹高雪厚景致看不夠,可誰知哪個背陰坡樹窟窿裡會竄出護崽的山神爺蹲著等開飯?”
“老子巴不得撞上,熊皮熊膽換遝大錢夠置辦多少東西。”
“可眼下頂要緊的,是保你兄弟倆的小命。活要見人,死見屍嘛!誰讓老子披著守山人這身皮?”
“要不然,稀得管你死活?你這兩條腿的爛賬自己背回去!”
這番話砸進李小寶的耳朵裡,“守山人職責”這沉甸甸的字眼,聯係到能引來熊的威脅,給他灰暗絕望的腦子捅開了一絲縫隙。
一絲微乎其微,關乎親大哥性命的希望擠了進來。
他慌忙用力朝對麵林木陰影覆蓋,更顯黑魆魆的山坳方向指去,嘶啞著嗓門扯開急不可耐:
“就……那邊!剛撞上的可不隻蝦兵蟹將,足足三四十頭一大群!呼啦啦黑風似的!”
“我哥……他看我腿不行爬不了樹……豁出去引著剩下那群追瘋了的狼往對麵溝岔子跑了!”
“溝岔子深鑽得遠……現在……死活不知道!我喊破了嗓子也沒動靜!反正老子是徹底廢了!”
聲音猛地哽咽,想到自己的慘狀湧起巨大委屈,夾雜著對李大寶的一絲擔憂,哭求道:
“要不……先彆找我哥成不?你……弄我下山!去……找人帶火把上來!”
“隻要你肯背我下山,我……叫我娘立馬點頭把紅梅嫁你!”
“白給!一分彩禮不要!倒貼!我家攢的細糧全給你!行不行?就求你先弄我下去!”
他拿出了自認為最值錢的東西來換。
陳冬河像聽到了天底下最滑稽惡心的鬼話,毫不留情地嗤笑:
“做你娘的春秋大夢!老子再給你這法盲普普法,省得你爛在號子裡都不知道咋進去的。”
“憑你剛才的屁話,拿你去公家告發。單拿親妹當破爛換好處這條,定你個販賣人口罪都算輕的!夠你吃幾年牢飯清醒清醒!”
“李紅梅托生到你家門,倒了八輩子血黴。攤上你這哥,老天不長眼。”
“她要是投胎到旁的正經營生,顧臉皮的人家,憑那點靈巧心思和吃苦勁兒多念幾年書,指不定早出息了。不至於作踐人又作踐自己。可惜,命由不得人挑揀。”
話已說儘,陳冬河不再耽擱。
提起收拾好的狼皮和好肉捆紮好扔進背簍,步槍上肩,拔砍刀握在手裡,轉身大步流星踏著厚雪嘎吱作響,徑直走向李小寶所指的幽深黑暗的山坳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