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
陳冬河微微往前傾了點身體,灶膛裡躍起的火光將他輪廓清晰的側臉照得格外清晰。
也將李紅梅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被凍傷的醜陋斑駁映照得毫厘畢現。
“我陳冬河兜裡有!”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宣判:“但一分一厘,也甭想花到你身上!”
“你娘怎麼對你,那是你們老李家的孽債,旁人管不了,也不想管。”
“你自個兒要走什麼歪門邪道,想爬哪個臭烘烘的垃圾堆,都是你的本事能耐。”
“想拿自個兒的身體和名聲當買賣做,那也隨你的便。”
“可要把屎盆子扣我頭上?想讓我為了你這點兒不入流的算計,壞了自己的良心,傷了小雪的心?”
陳冬河猛地挺直了腰板,肩膀如同一堵厚實的城牆般豁然打開。
那股子頂天立地,不容侵擾的氣勢撲麵而來。
“趁早死了你這份齷齪心思!你,聽明白了?!”
最後四個字,如同重錘擂響了沉寂的雪夜,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在冰天雪地裡回蕩。
李紅梅隻覺得一股比身下積雪還要冰冷萬倍的寒氣,從尾椎骨“嗖”地一下直衝天靈蓋,凍得她兩排牙齒都在打顫。
那點僅存的,對男人本性的可憐僥幸,在陳冬河這銅牆鐵壁般冰冷堅硬,沒有半分縫隙的態度麵前,被砸得粉碎四濺。
他並非不懂自己那些暗示誘惑的招數,他是根本不屑一顧!
他也不是顧忌林隊長在場要裝什麼正人君子。
他是從根子上,從骨頭縫裡,就認死了李雪一人。
旁的砂石塵土,半粒也休想沾身!
那二百塊錢,於他而言,寧可扔進雪窩子裡聽個響兒,也決不會分毫施舍給自己這等人的!
巨大的羞恥和一種被徹底踩進爛泥裡的絕望,比這深夜的雪水還要冰涼十倍,瞬間灌滿了李紅梅的五臟六腑。
她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這一把,賭輸得血本無歸。
最後一點希望也熄滅了。
明天等待她的,將是難以想象的地獄。
她就那麼僵直地跪在冰冷的雪地裡,周身抖得像深秋枝頭最後一片枯死的葉子。
灶膛裡,幾根新柴嗶剝一聲爆開,火苗猛地一跳。
那驟然亮起的光,將她臉上最後一點活人氣息都照得褪儘了,隻剩下一片死灰。
陳冬河的手不緊不慢探進棉襖厚實的口袋,意念微動,一小把油亮的鬆子便落入掌心。
他慢條斯理地嗑著鬆仁,嘴角噙著一絲戲謔,仿佛眼前並非苦求,而是一出等待開鑼的戲。
“我的話說完了,你接著編,接著演。”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鑽進李紅梅耳中,“我這兒,聽著呢!”
李紅梅臉上精心醞釀的淒惶瞬間凝固,隨即扭曲。
一股難以言喻的怨毒猛地從心底竄起,燒得她渾身發顫。
她豁出臉皮跪在這寒風裡,換來的竟是他在一旁悠閒看戲,嗑著鬆子?
這是把她當成了逗樂的戲子不成?!
她心裡清楚,身後是萬丈深淵,眼前隻剩陳冬河這一線渺茫生機。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就這麼放棄!
她強壓怒火,眼淚擠得更多了,聲音帶著刻意誇大的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