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醫院灰撲撲的水泥門廊下,李紅梅麵無人色,嘴唇哆嗦得厲害。
她深一腳淺一腳剛摸到這救命稻草似的地方,沒承想,早有人守株待兔。
這些人來得太快了!
她明明七拐八繞走了野地,按常理,消息不該遞得這般神速。
李紅梅心頭的怨毒像冰冷的毒蛇,一圈圈纏緊,勒得她喘不過氣。
憑什麼他陳冬河總有貴人相助,逢凶化吉!
而她李紅梅,生來便是被掂量斤兩,待價而沽的物件,連口飽飯都難求?!
那個馬哥,她何嘗看得上眼?
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粗坯混混。
實在是走投無路,想著等馬哥帶人狠狠教訓了陳冬河,出了心頭這口惡氣。
她便半推半就,認命跟了那粗人,也算尋個依靠。
誰曾想,馬哥竟蠢笨如豬。
剛出事就嚇得尿了褲子,公安還沒撬幾下嘴,就一股腦把她供了出去,半點義氣也無。
眼下,馬哥和他那幫嘍囉八成已蹲進了班房。
李紅梅想起自己偷偷掖在破棉襖夾層裡的那三百塊錢,心口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又鬆開,滋味難言。
那厚厚一遝“大團結”,是她豁出臉皮,昧下良心才攥住的救命稻草。
更是她日後翻身的唯一指望。
隻猶豫了短短幾秒,她便狠下了心。
咬死不認!
隻要牙關咬緊,抵死不認,事情就沾不到自己身上。
那些勾當若是認了,絕沒好果子吃,弄不好也得蹲大獄,吃牢飯。
她死也不要蹲那暗無天日的笆籬子!
聽人說,進去了也是牛馬般乾活,才能換口豬食一樣的飯……
李紅梅渾身一激靈,臉上的神色愈發陰鬱冰冷。
她腳步頓了頓,深吸一口凜冽刺骨的寒氣,硬是逼紅了眼圈,擠出兩滴淚珠掛在腮邊,這才顫巍巍挪向醫院大門。
活脫脫一副受儘天大委屈,走投無路的孤女模樣。
守在門口的兩個公安,目光銳利如鷹隼,在進出人流中掃視。
一瞧見李紅梅那身半舊碎花棉襖和刻意擺出的淒惶相,彼此對視一眼,心下了然,立刻上前攔住:
“是李紅梅同誌吧?跟我們走一趟。有樁故意傷害案子,需要你配合調查清楚。”
李紅梅瞬間換上茫然無辜的神情,帶著濃重的哭腔,聲音抖得不成調:
“公安同誌……你們……你們這是做啥?我犯了哪條王法?憑……憑啥抓我?!”
她身子微微搖晃,仿佛受了天大的誣陷,隨時要暈厥。
“是不是有人存心害我,往我身上潑臟水,冤枉好人啊?天爺啊,我咋這麼命苦……”
兩個公安看著她這番做作,眼底掠過毫不掩飾的嫌惡。
案子脈絡已基本清晰。
乾他們這行,閱人無數,李紅梅這副欲蓋彌彰的拙劣表演,騙不過他們的眼睛。
隻是眼下鐵證尚未收齊,隻能按程序傳喚。
李紅梅期期艾艾地抹著並不存在的眼淚,帶著哭腔哀求:
“同……同誌,求求你們……行行好……容我先去看看我娘和我哥吧?”
她吸著鼻子,聲音陡然拔高,透著焦灼和絕望。
“他們在醫院裡,眼巴巴等了一天一夜了……我哥他……他命懸一線,就等著手術錢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