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腿……爛得不成樣子了……我這趟沒借到錢,可……可無論如何,也得把這要命的信兒遞給我娘。讓她……讓她再想想轍啊……”
話語間,身子一個踉蹌,仿佛真要栽倒。
兩個公安臉上沒什麼表情,隻略一點頭,催促了一句:
“那就快些,彆耽誤工夫!”
……
就短短兩天時間,賈老虔婆的名號,在縣醫院這片地界,早已經臭不可聞。
甭管是穿白大褂的醫生護士,還是愁眉苦臉的病人家屬。
瞥見地上那攤人影,無不皺眉側目,嫌惡地遠遠繞著走,生怕沾上晦氣。
最慘的是她兒子李小寶。
藥停了,人撂在走廊光板床上無人問津,像塊被丟棄的破布。
那兩條被狼牙撕咬過的腿,傷口紅腫潰爛,皮肉外翻,淌著黃濁腥臭的膿水,氣味熏得臨近病床的人都掩鼻。
疼得他日夜鬼哭狼嚎,嗓子都劈了,隻剩下嗬嗬的抽氣聲。
直到昏死過去才會消停片刻。
等醒過來之後又是一陣折騰。
就他這副模樣,稍微有點經驗的人都清楚,再拖下去,敗血症索命是遲早的事。
到時候神仙難救。
一個剛分來不久的年輕實習醫生看不過眼,動了惻隱之心,想上前瞧瞧傷口情況。
卻被鬢發斑白的老院長一把拽住胳膊,拉到角落。
“治?”
老院長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看不出喜怒,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
“想治?行!讓她簽了責任書,死馬當活馬醫。錢,分文不收,權當咱醫院積德行善,送瘟神!”
他加重語氣,每個字都像砸在地上。
“可千萬記死了,咱絕不能上趕著提!咱一提,她這號人,一準兒疑心咱挖坑給她跳!沾上她,甩都甩不掉!”
老院長表情嚴肅,說得斬釘截鐵。
這種滾刀肉似的潑婦,他行醫大半輩子,見得太多。
吃的虧足夠寫本大書,教訓刻骨銘心,隻餘一條——
敬而遠之,劃清界限。
周圍的醫生護士默默點頭,將那點不合時宜的同情心硬生生壓回心底。
不能沾,沾上一身腥臊,後患無窮。
賈老虔婆又故技重施,拖著條不大利索的老寒腿,挨個病房門口撲通跪下,哭天搶地,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地求告。
這回,彆說借到一分錢了,連個帶溫度的眼神都沒撈著。
回應她的,不是“砰”一聲冰冷緊閉的房門,就是一張張扭開的,寫滿厭煩的臉。
“滾遠些!晦氣東西!彆在這兒嚎喪!”
“昨兒個誣賴劉大夫的時候不是挺橫?叉著腰罵街的勁兒哪去了?這會兒想起求爺爺告奶奶了?”
門板拍得山響,唾沫星子幾乎濺到她枯槁皴裂的臉上。
賈老虔婆是真被逼到了絕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閨女李紅梅還沒見著人影兒,也不知道存著什麼心思,賣閨女換錢這條道暫時不用想。
眼下隻剩最後一條渺茫的生路——
回頭求醫院!
哪怕磕頭磕出血,為了心尖上唯一的兒子,她那張老臉可以徹底不要,尊嚴可以踩進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