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一聲淒厲的問話,尖利地刺破了冬日的寒風。
圍觀的人們看著她那副淒楚無助、抖得如風中秋葉的模樣,眼中的同情和歎息更濃重了幾分。
兩個公安臉上的表情依舊維持著職業的冷靜,但眼神深處終是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鬆動。
“那就跟我們走,回去把事情說清楚。”
年長公安的語氣總算緩和了少許。
遇上這般境遇堪憐,又如此能哭會演的女子,即便是見慣了風浪的老公安,此刻也隻想著儘快脫離這混亂的場麵。
李紅梅很快被帶離了現場。
隻剩下賈老虔婆像一灘真正的臭泥,癱在冰冷肮臟的地上,無人理會。
冬日凜冽的寒風卷著這場鬨劇的消息,眨眼間就刮遍了縣城的大街小巷,成了家家戶戶飯桌上的唏噓談資。
賈婆子當街賣女的醜事,甚至蓋過了昨日她訛詐醫生那出,成了眼下最駭人聽聞的奇談。
拖著那條摔瘸了的腿,還不死心的賈老虔婆深一腳淺一腳,一路打聽著摸到鎮派出所那兩扇刷著廉價綠漆的木門前時,迎麵就是一盆透心涼的冰水兜頭澆下。
她那“好”閨女李紅梅,不光在公安麵前認下了唆使馬哥帶人報複陳冬河的勾當,竟連昧下那三百塊救命錢的事,也沒能咬牙死扛到底,鬆了口風!
值班的老民警老張頭話裡話外透著意思,案子沒查清楚結案前,人是彆想出來了。
弄不好還得蹲笆籬子。
眼前一黑,賈婆子腿腳一軟,差點當場栽倒,一口濃痰堵在嗓子眼,嗆得她扶著牆劇烈咳嗽,半天才喘上一口氣。
這真是黃泥巴掉褲襠裡——不是屎也成了屎。
這該死的賠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那把老骨頭早就被貧苦日子榨乾了油水,實在背不動那成年的兒子。
最後隻好豁出老臉不要,在派出所門口磨蹭,逮住一個推著自行車,麵相憨厚的老大爺,哭嚎著臉,鼻涕眼淚橫流地說兒子病得快死了,要趕回家準備後事。
老大爺哪曉得這惡婆子的底細?
看她形容枯槁,額頭帶傷,哭得淒慘可憐,歎口氣,心一軟,就把自家那輛木頭車把鏽跡斑斑的破舊三輪車借給了她。
賈婆子忙不迭地千恩萬謝,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褶子,嘴裡抹了蜜似的說著好聽話。
可等那老大爺的身影剛消失在街角拐彎處,她轉臉推著車上昏昏沉沉、因高燒而呻吟不止的兒子李小寶往家蹬時,渾濁老眼裡淬的卻是劇毒般的怨毒。
嘴裡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從後槽牙裡擠出字眼狠狠咒罵:
“死丫頭片子!喪門星!養不熟的賠錢貨!白瞎我喂你二十年糧!早知道生下來就該按尿桶裡浸死!”
有那眼尖嘴快的老街坊正靠著自家門框曬太陽納鞋底,瞅見這情景,忍不住嗤笑出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好飄過來:
“哎喲,這不是後街那賈老婆子嗎?剛把親閨女推進火坑頂罪,轉臉倒罵得比茅坑還臭?”
“這心腸,嘖嘖,怕是比蠍子尾巴都毒,比耗子藥還歹呐!”
……
與此同時,幾十裡外的陳家屯,陳冬河家的婚宴,卻是另一番喧天動地、熱火朝天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