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了年紀的堂叔擠到前麵,眼巴巴的看著陳冬河,聲音帶著急切和不安。
“昨兒個木頭看著還沒啥大事,就是人蔫巴點,誰成想……今兒一早人就沒了!”
“這模樣……不對勁啊?冬河!你眼力好,你看看,這臉色發青,嘴角還有沫子,咋瞅著……像是中了毒?”
陳冬河本意隻是過來看看情況,儘一份本家兄弟的情分。
可鄉親們七手八腳地把他推到了最前麵,仿佛他一來,這樁懸事就有了主心骨。
他走到那簡陋的土炕邊。
陳木頭直挺挺地躺在那裡,身上蓋著一床打滿補丁的舊被單,隻露出頭和肩膀。
人早已沒了氣息,臉色透著一種不祥的青灰。
眼珠子瞪得老大,渾濁的瞳孔早已散開,空洞地望著低矮的茅草屋頂,到死都沒閉上。
那眼神裡凝固著不甘、痛苦,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絕望。
炕沿邊有明顯的抓撓痕跡,幾道深深的指印刻在糊著黃泥的土坯上,旁邊還散落著幾縷頭發和撕破的布條。
堂叔說得沒錯!
這絕不是尋常的死法,掙紮的痕跡太明顯了。
陳冬河的心沉了下去。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第一時間掃向了縮在牆角、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劉素芬。
他眉頭緊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嫂子,這到底是咋回事?我哥昨天還好端端的一個人,今天咋就沒了?這炕沿上的印子,又是咋弄的?”
劉素芬被他這一問,渾身猛地一哆嗦,像是被針紮了。
她抬起那張布滿淚痕、憔悴不堪的臉,眼神裡瞬間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隨即又被更洶湧的淚水淹沒。
她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顫抖得不成樣子:
“冬河……冬河兄弟!你……你這話是啥意思?你是不是也覺得……是我害了你堂哥?啊?”
她猛地提高了音量,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控訴。
“咱村的老少爺們兒,嬸子大娘們誰不知道我劉素芬是啥人?”
“為了這個家,為了你癱在炕上的堂哥,為了這兩個張嘴等食的娃兒,我……我寧可去當那不要臉的女人!可我是被逼得沒活路了啊!”
她捶打著胸口,哭嚎著:“就算這樣,我也沒想過扔下你堂哥,扔下這兩個孩子!”
“我要是真想走,想改嫁,早八百年前就走了!還用等到今天?”
“就算我改嫁,村裡誰能說出個不字來?我一個女人家,拖著個癱子男人,養著兩個半大小子,你說,你讓我咋辦?”
“地裡刨不出食,工分掙不夠口糧,我……我除了豁出這張臉,還能有啥法子?”
她越說越激動,聲音裡充滿了積壓多年的委屈和悲憤。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名聲臭了,爛大街了!可我有啥辦法?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看看,我隻是個沒本事的女人家啊!”
說到最後,她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來。
那哭聲在壓抑的屋子裡回蕩,揪得人心頭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