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素芬被旁邊的嬸子攙扶著站起來,抹著眼淚,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冬河兄弟,謝謝……謝謝你能給我們家幫忙,也替我謝謝叔和嬸子。”
“前兩天送來的肉,我們……我們一家欠你的太多了,這輩子怕是還不清了。”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等……等把他爹的後事辦完了,我……我想帶著孩子離開這兒。我打算進城去,看能不能找個活兒乾。”
“這兩個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是我的命根子!”
“可我……我一個女人家,帶著倆孩子去城裡,人生地不熟,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咋找活乾?咋養活他們?”
她的眼淚又湧了出來,已然有些泣不成聲。
“我想……我想把他們留在村裡。求村裡的老少爺們、嬸子大娘們,平時……平時多照看一眼,給口飯吃,彆讓他們餓死凍死就行……”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緊緊盯著陳冬河,仿佛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我進城掙了錢,一定按時寄回來!冬河兄弟,這村裡……這村裡我能信得過,能托付的人,也就隻有你了!求求你……”
陳冬河看著眼前這個形容枯槁,被生活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再看看她身邊兩個麵黃肌瘦,眼神惶恐的孩子,隻覺得一股沉重的壓力壓在了肩上。
他張了張嘴,喉嚨有些發乾,拒絕的話在舌尖滾了幾滾,最終還是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沉重地點了點頭。
不答應又能怎樣?
他是老陳家如今頂門立戶的人,是村裡公認有本事的人。
這事他若袖手旁觀,脊梁骨都能被村裡人戳斷。
更何況,栓柱和鐵蛋,終究流著老陳家的血,是他沒出五服的親侄子。
看著他們那茫然無助的樣子,他心底最深處那點血脈親情和憐憫,終究占了上風。
“堂嫂,你放心去吧!以後,有我們家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栓柱和鐵蛋。”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承諾的分量。
這時,陳大山和王秀梅也聞訊趕來了。
王秀梅是個心軟的老太太,看到這情景,眼圈立刻紅了。
她走上前,伸手把搖搖欲墜的劉素芬攙住,聲音哽咽:
“苦命的孩子……嫁到我們老陳家,沒過上幾天好日子,淨遭罪了……”
“你放心去,孩子……孩子我和你叔,還有冬河兩口子,指定給你照看好……”
劉素芬聽了這話,非但沒有起身,反而拉著兩個孩子又“噗通”跪了下去,這次是朝著陳大山和王秀梅:
“栓柱!鐵蛋!給你堂爺爺、堂奶奶磕頭!以後……以後你們要把堂叔當成親爹一樣孝順!”
“堂爺爺和堂奶奶,就是你們的親爺爺、親奶奶!聽見沒有?磕頭!磕響頭!”
兩個孩子懵懵懂懂,但被母親嚴厲的語氣嚇到。
又看到周圍肅穆的氣氛,便聽話地對著陳大山和王秀梅,“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小腦袋撞在夯實的泥土地上,發出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