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實誠的模樣,那眉眼輪廓,活脫脫就是陳木頭小時候的影子。
王秀梅的眼淚也下來了,連忙和幾個婦人一起,七手八腳地把劉素芬和兩個孩子拉起來:
“快起來,快起來!地上涼!使不得這樣……”
屋裡的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村裡的男男女女看著這一幕,心裡都像打翻了五味瓶。
酸楚、同情、無奈、感慨交織在一起。
沒有人說話,隻有壓抑的呼吸聲和偶爾的啜泣。
事情,似乎就這麼定下來了。
陳木頭的喪事要辦三天,村裡能幫上手的都開始忙碌起來。
借桌椅板凳的,找白布做孝衣的,壘灶台準備夥食的……
小小的院落裡,彌漫著香燭紙錢的味道和一種沉重的悲傷。
而陳冬河,在幫忙抬了一塊門板準備做靈床後,趁著眾人忙碌的間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院子,朝著村東頭老宋家那幾間低矮的土坯房走去。
陳冬河推開老宋家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時,院子裡正傳來一陣“霍霍”的磨刀聲。
聲音急促而用力,透著一股子煩躁和狠勁兒。
老宋背對著門口,正蹲在磨刀石前,使勁地磨著一把砍柴用的舊柴刀。
聽到門響,他像驚弓之鳥般猛地回頭,看到是陳冬河,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冬……冬河?你……你咋過來了?木頭兄弟那邊……忙完了?”
陳冬河沒答話,徑直走到堂屋那張掉漆的破方桌前,拉過一條板凳坐下。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皺巴巴的“經濟”牌香煙,抽出一根,在指甲蓋上頓了頓,然後劃著火柴點上。
辛辣的煙霧吸入肺裡,他平時很少抽煙,但今天,這煙味似乎能壓住心頭那股翻騰的戾氣。
“咋回事?”
他吐出一口煙,聲音不高,卻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目光銳利地釘在老宋那張惶恐不安的臉上。
老宋被他看得心裡發毛,手裡的柴刀“哐當”一聲掉在磨刀石上。
他搓著手,眼神躲閃:“啥……啥咋回事?冬河,你這話……我聽不明白。我……我這不是磨磨刀,想著……想著過兩天也進山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弄點野物……”
陳冬河冷笑一聲,那笑聲讓老宋打了個寒顫:“進山?我看你這架勢,不像要打獵,倒像是要殺人。”
他彈了彈煙灰,目光如刀,直勾勾的盯著老宋,聲音也冷厲了幾分。
“說吧,到底咋回事?我陳冬河不是那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有些爛事,我可以當沒看見。但有些事,沾了人命,不行!”
老宋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冰冷的地上,渾身篩糠似的抖了起來。
他知道,瞞不住了。
陳冬河那雙眼睛,像能把人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