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向兩個背著槍的民兵,語氣嚴厲:
“把人先捆結實了,帶回公社!通知林場那邊,準備接收!讓他好好伐木改造,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好!”
“公社英明!”
“就該這麼辦!送他去吃吃苦頭!”
在一片叫好和唾罵聲中,稍微緩過點勁兒來的趙守財被兩個民兵像拖死豬一樣從草垛裡拖了出來。
粗糙的麻繩將他捆得結結實實,然後丟上了一輛破舊的,車板沾滿泥漿的驢車。
車輪碾過坑窪不平的凍土路,劇烈的顛簸讓趙守財五臟六腑都移了位,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身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冰冷的夜風如同刀子般刮過他腫脹的臉頰和破爛的棉襖,加上這鑽心的疼痛,他昏沉的腦袋終於被刺激得清醒了幾分。
看著驢車前後押送的,麵色冷峻的民兵和公社乾部,看著兩旁飛快倒退的,黑黢黢的田野和光禿禿的樹影,無邊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攫住了他,讓他透不過氣來。
“同……同誌!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趙守財掙紮著,在驢車上扭動,帶著哭腔嘶喊起來,聲音在寂靜的冬夜裡顯得格外淒厲。
“我不是地主!我是貧農!更正苗紅的三代評論啊!我是被打的!我是被冤枉的!”
“是陳家屯的人……是他們合起夥來……誣陷我啊!他們……”
“老實點!再亂動亂叫,有你苦頭吃!”
趕車的民兵頭也不回,反手一槍托,狠狠砸在趙守財的肩窩軟肉上。
“啊——”
趙守財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嚎,劇痛讓他眼前發黑,鼻涕眼淚混著血水糊了一臉,棉褲襠裡瞬間傳出一股尿騷味。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啊!我要告你們!我要去縣裡告狀!告你們亂抓人!告你們包庇壞人!”
“告狀?”
走在驢車旁的王乾事停下腳步,臉上滿是譏誚和不耐煩。
他蹲下身,手裡的煤油馬燈湊近趙守財那張涕淚橫流,狼狽不堪的臉,昏黃的光圈照著他鏡片後冰冷審視的眼睛。
“趙守財,我問你,你女婿老宋,是不是每年都把工分換的糧食,布票,還有他養的雞鴨,種的菜,往你家送?”
趙守財一滯,眼神閃爍,嘴唇哆嗦著:“那……那是親戚間……走動……是……”
“是,還是不是?”
王乾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
“這事不用去你們村打聽,隨便問問陳家屯的人,或者去公社查查老宋往年的工分和口糧記錄,就一清二楚!”
“你敢說一句假話,罪加一等!到時候就不是林場伐木那麼簡單了!”
趙守財看著王乾事冰冷的眼神和旁邊民兵黑洞洞的槍口,以及自己身上捆得死緊的麻繩,徹底慫了。
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囁嚅著:“是……是送了些……可……”
“送了些?”王乾事冷笑一聲,打斷他的狡辯,“恐怕不止吧?”
“陳家屯的人可說了,老宋一年到頭,自家鍋裡都見不著幾粒米!”
“還有,你閨女趙翠花,是不是三天兩頭打罵老宋?”
“你那兩個寶貝兒子,趙大虎,趙二虎,是不是隔三差五就來陳家屯看望姐夫,順帶拿點東西。稍不順心就對你姐夫拳腳相加?”
“這些,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