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誌!你們可算來了!”
張鐵柱立刻從人群中擠出,迎了上去,一臉悲憤,聲音洪亮得足以讓全院人都聽見。
“您可得給咱們貧下中農做主啊!”
他指著草垛邊奄奄一息的趙守財,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就是這趙守財!之前就帶著他兩個兒子,闖進我們屯,闖進社員老宋的家!威逼利誘,要搶老宋攢了半輩子的血汗錢!”
“要搶他的地契!房契!還要逼著老宋簽賣身契,去他們家倒插門當長工!”
“今天又趁著這邊辦喪事,一個人跑來堵門,繼續糾纏,逼他拿出二十塊錢,不給就打人。”
“這不是地主老財複辟是啥?這是騎在咱們貧下中農頭上拉屎啊!”
“沒錯!王乾事,您給評評理!”
一個平日裡就心直口快的婆娘擠上前,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王乾事臉上。
“老宋他媳婦趙翠花,這些年把老宋當牲口使喚,掙的工分換的糧食,織的布,養的雞下的蛋,全往她趙家搬。”
“老宋過的啥日子?比舊社會的長工還不如!吃的是豬狗食,乾的是牛馬活!不信您看看他身上,新的舊的,全是傷!這可做不了假。”
她指向被幾個婆娘攙扶著,解開衣襟露出傷痕的老宋。
“今天更過分!”
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揮舞著拳頭,義憤填膺地吼道:
“趙守財親口說的,說老宋生不出娃,是廢物,是絕戶頭,就該去他家當牛做馬贖罪!要錢不成,還動手打人!”
“乾部同誌,這種壞分子,不收拾不行啊!必須掐掉這股歪風邪氣!”
“打倒地主老財趙守財!保護窮苦百姓!”
人群裡適時地爆發出整齊而憤怒的口號,聲浪震得煤油燈火苗都晃了幾晃。
七嘴八舌的控訴,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趙守財死死罩住。
每一個細節都“真實”得可怕。
因為除了那頂“地主老財”的帽子是精準扣上去的,其他樁樁件件,都是趙守財一家做下的。
隻是此刻被放大了,聚焦了,成了無可辯駁的鐵證。
王乾事和同來的幾個公社乾部交換了一下眼神。
又看了看角落裡那個被打得不成人形,此刻眼神渙散隻會痛苦哼哼的趙守財。
再看看群情激憤,同仇敵愾的陳家屯村民。
特彆是站在人群前麵,臉色平靜無波,眼神卻深沉如古井的陳冬河,心裡已經有了明確的計較。
犯了眾怒!
又是“地主老財”這種沾著血淚,能要人命的大帽子。
再加上先進村全體社員的集體證詞……
這案子,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翻不了身了。
“鄉親們放心!”
王乾事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沉穩有力。
“我們公社黨委堅決維護廣大社員的利益!”
“對這種妄圖複辟舊社會剝削階級思想,破壞社會主義團結,欺壓貧下中農兄弟的壞分子,絕不姑息!一定要嚴懲!務必徹底掐滅這股歪風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