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凝視著杯中沉浮的茶葉,沉默片刻,方才開口:“鏡花水月,亦是真實倒影。
九世輪回,七情六欲,皆是他神魂本源映射,非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他抬起眼,目光銳利而清澈,直視玉宸先生:“我所見者,是他赤誠之心,而非皮相境遇。
他是蜃族少主也好,是昔日小世界中芸芸眾生也罷,於我而言,皆是秦曄。
如今的他,易感與隨性,新生之執著,乃至妖族少主的身份與責任,皆是他的一部分。
我既認定了,便認這個‘整體’,而非某個被剝離出來的、符合想象的片段。
世間萬物皆在時時變化,唯此‘真’字不變。”
玉宸先生靜靜地聽著,眼中掠過一絲極深的讚賞與徹底的了然。
他輕歎一聲,似是放下心來:“如此,我便放心了。看來此番劫數,確是他的緣法,亦是你的緣法。
能得道友如此相待,是曄兒之幸。”
他執起茶壺,再次為池越添茶,語氣變得更為親切隨意,“他方才氣息已穩,霞光內蘊,應是即將出關。
稍後他若出來,見到道友,怕是又要不知所措一陣。
那孩子,看著隨和,實則麵對真正在意之事時,笨拙得很。”
池越聞言,唇角微不可查地揚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腦中浮現出秦曄可能出現的、帶著點慌亂卻強裝鎮定的模樣,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無妨。”
正說著,天際霞光彙聚,慶雲呈祥,清音隱隱傳來。
玉宸先生望向靜室方向,含笑起身:“看來是時候了。老夫便不打擾你們年輕人相見了。”
他袖袍微拂,身形便如水墨般融入周遭靈霧之中,悄然離去,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池越也隨之起身,執禮相送。
待玉宸先生離去,他略整衣袍,雖依舊是一身簡單道袍,卻似乎比平日更顯鄭重。
他緩步走出水閣,立於院中那棵古老的、枝葉間流光溢彩的蜃華樹下。
目光沉靜地望向霞光漸斂的靜室方向,耐心等待。
周遭隻剩下靈泉潺潺、風吹葉動的自然之音,以及他自己平穩卻比往常稍快幾分的心跳。
萬載修行,劍心通明,此刻亦難免生出一絲罕見的期待與波瀾。
約莫半個時辰後,異象方才緩緩散去。
又過了片刻,那靜室的門“吱呀”一聲從內被推開。
秦曄走了出來。
他身姿挺拔,周身氣息圓融內斂,隻是那雙清澈的眼眸中,還帶著剛剛突破後的明悟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與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