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診室地板上投下細密的光影。
池越坐在淺灰色的布藝沙發上,雙手交握放在膝頭。
醫生約五十歲,戴著細框眼鏡,麵前攤開的是秦曄厚厚的病曆檔案。
秦曄就坐在候診區的沙發上,隔著玻璃,安靜地望向這邊。
他不能進來。
這是醫生的建議。
醫生推了推眼鏡,聲音沉穩而清晰,“他患有解離性身份障礙伴現實感喪失,簡單來說,他的大腦過分活躍,有時候會分不清幻覺和現實。”
池越的目光專注地落在醫生手中的病曆本上,卻又每隔幾秒就不著痕跡地往窗外瞥一眼。
醫生翻開了病曆本,“幻覺是童年的避難所,卻是成年的囚籠。”
青春期後前額葉負責理性判斷)發育完善,增強了對邊緣係統情緒幻覺中心)的抑製能力。
臨床證據表明,約34早發性患者症狀隨前額葉成熟緩解。
隨著兒童認知重構能力的形成,他們通過教育社交習得「現實檢驗技術」如區分"眾人可見"與"僅我可見"),幻象對他日常生活的影響是在慢慢減輕的。
池越的心往下墜了一點,原本,秦曄是可以在症狀好轉後過上一段平穩生活的。
但他執意要留住幻覺。
醫生還在說話,池越勉強分出一絲注意力給他,心臟卻開始從內而外蔓延出絞痛。
“……創傷性依賴……幻覺是他逃避家庭的「精神安全屋……幻象消失=失去保護者,如同強迫症患者停藥恐懼……
他害怕失去「應對現實的備用係統」。
……存在主義焦慮……
……幻覺是他自我認知的組成部分類似截肢者的幻肢痛)。
記錄素描本時,他實際在回答哲學命題:「如果無人見證的體驗算存在嗎?」……”
“……池先生?”醫生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咱們剛才說到哪了?”池越勉強笑了一下,又轉頭看了一眼秦曄。
他正貼在候診區的玻璃上,直勾勾地盯著這邊。
池越對他比了一個手勢,將三根手指放在心臟處。
這是他們的約定,看到這個信號時,秦曄要馬上深呼吸三次,並且數自己的脈搏,確認數字是不是和記憶裡一樣。
秦曄眼睛亮了亮,又坐回了沙發上。
池越轉回頭,看向醫生:“剛才說到哪裡了?”
醫生打量了他幾眼,沒有從他一成不變的表情上看出來什麼,繼續說道:“創作型代償。
將幻覺轉化為劇本,是把病症重新定義為才能的心理防禦機製………”
池越的指尖摩挲著膝蓋,眉頭微微蹙起,但眼神依舊冷靜。
醫生接著往下說:“但最棘手的是他自行構建的雙重現實係統。
——他有時候認為存在其他的真實世界",而你的出現讓那些世界有了錨點。”
“所以他對你有一種近乎本能的信任,”醫生繼續翻動病曆,“隻要你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的焦慮水平就能維持在可控範圍內。”
池越輕輕點頭,目光又一次滑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