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站在石台前，修長的手指在珠麵上輕點，一縷妖力注入蜃珠，珠內幻象流轉，逐漸凝聚成嶂冥山的縮影。
“契約已成。”他收回手，聲音在空曠的洞窟中回蕩，“從今日起，你便是嶂冥山的山神。”
魑坐在猩紅轎中，蒼白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自己的發絲，嗓音空靈：“權柄呢？”
她發間的步搖隨著動作輕晃，在幽暗的岩壁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這山神之位……倒是比想象中來得容易。
池越唇角微勾，黑發在妖力波動中無風自動：“待我離開時，自會給你。”
魑沉默片刻，轎簾微微掀起，露出一雙幽深的眼：“我不明白。”
她聲音輕緩，卻帶著不解，“你離開嶂冥山，活不了多久。就為了那個人類？”
池越眼前浮現秦曄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他輕笑一聲：“我不喜歡畫地為牢。”
這個世界已經將要步入末法時代，妖族壽元悠長，即使龜縮苟活，也不過千年之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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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本就短壽，即便踏上修行之路，最多也隻有兩三個甲子。
趁著天地劇變之前，他要帶著秦曄到處走走看看。
他本就是為秦曄護道而來，豈能讓秦曄為了陪著他而困守一地，了此殘生。
魑纖細的手指攥緊了轎簾，想起自己沉睡在嶂冥山底的那些連時間都無法感知的歲月，袖中紙人不安地躁動起來。
“等你呆膩了，”池越似笑非笑地補充，“可以給自己創造一個同類，再轉移一次契約。”
創造……同類？
魑眉頭微蹙，這個提議讓她本能地感到抗拒。
多一個同類就意味著多一個競爭者，更可能分走她好不容易得來的權柄。
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必要這麼做。
這位大人究竟是何用意？
她暗自思忖，卻見池越已經轉身向洞口走去。
“山市要好好管理。”他的聲音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說不定哪天，我會回來檢查。”
離開幽暗的洞窟，山間的夜風迎麵拂來。
靈雪的光團在池越肩頭跳躍，瑩白色的微光忽明忽暗。
“阿越，”靈雪好奇地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解，“妖、鬼、人的區彆真的很大嗎？”
池越腳步未停，金瞳微眯。
“或許吧……於我而言沒有區彆，於世人而言卻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想起原身前世那些是非，忍不住輕輕搖頭。
靈雪的光暈閃爍了幾下，又拋出新的困惑：“那小秦呢？他本體是妖，現在轉世為人，又沒了前世記憶……”
光團湊近池越耳邊，“他會怎麼看待妖族？”
怎麼看待？
己身弱小時，自然看誰都如臨大敵。
待他有了道術法力在身，那些小妖小怪自然就有趣可愛了起來。
隻有自己有了底氣，才能客觀地看待外界的事物。
池越眼前浮現秦曄的模樣，嘴角不自覺揚起。
“誰知道呢？或許警惕，或許欣賞，又或許……”池越頓了頓，想起秦曄看他時始終如一的信任，笑意更深，“根本不在乎。”
靈雪晃了晃，像在思考這個答案。
忽然又飄到池越麵前：“那宿主你呢？你原本是人，現在是妖……”
光團忽明忽暗，“你的心裡，到底認同哪一邊？”
池越停下腳步。
山風卷起他的衣袂，在月光下流轉著水波般的光澤。
他伸手揉了揉靈雪，觸感如同撫過一捧溫水。
“身份與立場……”他望向遠處起伏的山巒，“不過是弱者為自保扯起的大旗。”
“對強者而言，因地製宜，隨心所欲。”指尖凝聚一點妖力，化作流螢般的光點，“不影響我自身時，我不介意照拂一下同族，行個方便。”
流螢忽地炸開，化作點點星火消散在夜風中。
池越的金瞳在暗處微微發亮：“但若犯到我頭上——”
“是妖是鬼是人……”他語氣輕緩，卻讓周圍的溫度陡然降低，“都一樣要付出代價。”
山市的燈火在前方隱約可見，其中有一盞，是為他而亮的。
池越加快腳步，迫不及待要回到那個人身邊——那個從來隻把他當作"池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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