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副官將那包帶著戰場硝煙味的藥品和那張折疊的便條呈上時,秦曄正在為籌措藥品之事焦頭爛額。
他先是愕然,待看清藥品是珍貴的西藥,尤其是那救命的盤尼西林時,瞳孔猛地一縮。
他迅速展開便條,那帶著悍野之氣的字跡映入眼簾。
透過“記賬”那兩個字,仿佛能看到池越那張帶著嘲諷和野性的臉。
讀著剩下的那寥寥數語,秦曄的手指微微收緊,紙張邊緣被捏得發皺。
他的第一反應是荒謬與警惕。
池越?他為什麼寫下這樣一番“指點”?
這莫非是什麼離間計?或是故意示好,麻痹自己,為下一次進攻做準備?
兩人分屬敵對陣營,屢次交手,互有死傷,這份“饋贈”來得太過突兀和詭異。
但……藥品是真的。
這做不得假。
這些藥,足以救回王副官等好幾名重傷員的命。
池越若真想害他,絕無必要付出如此昂貴的代價。
緊接著湧上心頭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屈辱與羞愧。
敵人的憐憫與施舍比戰場上失利更讓他感到刺痛。
南京的冷漠,同僚的傾軋,與眼前這包來自死敵的藥品形成了尖銳的諷刺,讓他胸口發悶。
然而,理智很快壓下了情緒。
他看著那包藥,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副官,深知這不是計較個人榮辱的時候。
責任重於一切。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對副官沉聲道:“……拿去,給軍醫。優先給重傷員使用。”
副官領命而去後,秦曄再次拿起那張便條,反複看了幾遍。
他走到窗前,望著外麵疲憊卻仍在堅持的士兵,心情極其複雜。
他不明白,池越為什麼要這麼做?僅僅是軍人之間的惺惺相惜?
還是如信中所說,隻是一種“鄰居”間的“善意提醒”?
或者有更深層、他暫時無法看透的算計?
無論如何,這份“人情”他記下了。
帶著感激,更帶著一種對池越其人的重新審視和深深的困惑。
這個對手,比他想象的要更加複雜和難以捉摸。
他收起便條,眼神恢複了平時的冷靜,但心底卻已波瀾叢生。
戰爭很快進入了最瘋狂、最血腥的最終階段。
平府聯軍與寧府中央軍,在廣袤的中原大地上投入了最後的本錢,殺得屍橫遍野,日月無光。
對於池越而言,這混亂到極致的局勢,卻是天賜的擴張良機。
戰火就是最好的掩護。
命令係統混亂,建製被打散,潰兵如潮水般四處流竄。
池越的二十九團,像一頭潛入羊群的餓狼,開始了瘋狂的狩獵。
他不再滿足於小打小鬨。
憑借著手頭已經壯大的力量和黑石嶺相對穩固的據點,他的觸角伸得更遠。
一支被打殘的晉軍步兵營?
池越親自帶人“接應”,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半強迫半吸納地將其吞並。
一股被中央軍擊潰的西北軍騎兵連?
池越看中了他們的馬匹,設下埋伏,繳了械,願意留下的喂飽,不願意的剝光裝備放走。
甚至偶爾有落單的中央軍運輸隊或小股部隊,也成了他重點打擊的目標。
他專挑軟的捏,行動快如閃電,撈一票就走,絕不戀戰。
他的部隊像滾雪球一樣膨脹,兵力迅速超過了一個標準團,甚至達到了旅級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