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一役,如同在淆城與鞏鎮之間架起了一座無形的橋梁。
儘管雙方依舊戒備,高層之間卻開啟了一種極其謹慎而務實的互動模式。
通過秘密的信使和心腹軍官,池越和秦曄開始了有限的信息共享和物資交換。
池越用淆城的煤炭、軍火、藥品、棉花,通過秦曄控製的鐵路線,來換取上海、天津流出的五金、鋼材。
甚至是一些無法通過正規渠道獲得的機床零件,用以擴充他的兵工廠。
秦曄則用稅收所得的大洋和藥品,換取池越提供的部分糧食和就地生產的彈藥,以緩解補給壓力。
這並非盟友間的無私援助,而是兩個精明統治者基於利益的商業合作,心照不宣,各取所需。
但在這種冰冷的交易背後,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正在滋生。
他們都明白,對方是這片混亂土地上,唯一能理解自己處境和壓力的“同類”。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金陵的老爺們,並未忘記這兩顆遊離在外的棋子。
金陵方麵先是派來了“點驗大員”,要核實秦曄團的編製員額,意圖將其縮編甚至並入其他嫡係部隊。
秦曄據理力爭,展示戰功,強調鞏鎮位置之重要。
甚至不惜動用了一些私人關係,最終才勉強保住了番號,爭取到了一些聊勝於無的補給。
但代價是接受了上麵派來的幾名“參謀”,自主權受到了極大限製。
幾乎同時,上麵也派了人來“整編”池越的“獨立旅”,要求其率部移防,接受“正規化”整訓。
池越的手段則更為直接粗暴。
他大擺筵席,重金賄賂來使,同時暗中調動部隊,搞了一場“實戰演習”,展示肌肉,暗示強行整編必魚死網破。
軟硬兼施之下,總算讓對方悻悻而歸,暫時保住了獨立性。
時間悄然步入了夏國二十年1931年)。
淆城與鞏鎮,在池越和秦曄的苦心經營下,暫時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平衡和難得的發展期。
然而,這短暫的平靜,被一聲來自關外的驚天霹靂徹底粉碎。
九月十八日夜,日本關東軍悍然炮轟沈陽北大營,製造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
消息如同致命的寒潮,瞬間席卷了整個夏國。
關外的槍炮聲,如同投入死寂潭水的巨石,在整片國土上激起了驚濤駭浪。
也讓華北大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和恐慌之中。
儘管金陵方麵仍存幻想著“和平解決”,但日本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華北局勢急轉直下,風聲鶴唳,大戰一觸即發。
在淆城,池越聽到消息的瞬間,猛地拍裂了一張桌子!
他的憤怒中,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冰冷預感。
奉軍主力入關後東北防務空虛,必遭日寇覬覦。
日本人的刀,已經切實地架到了整個民族的脖子上。
他立刻下令:“全軍集合!取消一切休假!偵察兵放出百裡,嚴密監視所有通往關內的要道,尤其是可能出現的日軍動向!”
他的反應迅猛而暴烈,是基於最壞打算的臨戰準備。
金陵政府的軟弱無恥讓人憤怒,東北軍的“不抵抗”更讓他鄙夷,要守住腳下這塊土地,隻能靠自己。
在鞏鎮,秦曄拿到電文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指抑製不住地顫抖。
他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寒和失望。
他出身軍校,曾深信“民族、民權、民生”,曾相信政府和國家的力量。
然而,現實像一把冰錐,狠狠刺穿了他的信仰。
“為什麼?……幾十萬大軍……就這麼……放棄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充滿了無法理解的痛苦和一種被徹底背叛的心寒。
最高層的決策或者說“不決策”),讓他感到無比的絕望和荒謬。
他看得懂日本的野心,卻看不懂自己政府的懦弱和短視。
這種信念的動搖帶來的痛苦,遠比一場敗仗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