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炮火將外圍陣地反複犁平,城牆坍塌,屋舍成墟。
池越和秦曄的部隊傷亡超過三分之二,軍官幾乎全部打光,彈藥瀕臨耗儘。
士兵們靠著頑強的意誌和對地形的熟悉,在廢墟中進行著最後的抵抗。
他們疲憊不堪,許多人的軍裝已被硝煙和血跡染得看不出本來顏色。
士兵們望著南方,那裡是援軍應該到來的方向,此刻卻隻有更多的日軍旗幟和滾滾濃煙。
希望,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但他們依然緊握著手中的槍,因為他們的長官還未倒下,因為身後的土地,已退無可退。
戰鬥已無任何戰術可言,徹底變成了最殘酷的巷戰、街壘戰和逐屋爭奪。
池越將手下所有還能動彈的人,士兵、文書、輕傷員全部被組織起來,分配到各個街區、路口和堅固的建築物裡。
“給老子守住每一個窗口,每一個門洞!拿手榴彈招呼!
沒有手榴彈就用槍托,用刺刀,絕不後退!”
池越的吼聲在斷壁殘垣間回蕩,他本人更是身先士卒,提著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槍,哪裡戰況最激烈就出現在哪裡。
日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守軍利用熟悉的地形,從殘破的樓房、陰暗的地下室、甚至下水道裡鑽出,給予日軍突然而致命的打擊。
但日軍憑借絕對的火力優勢,用平射炮和機槍一寸一寸地啃噬著守軍的陣地。
池越血染征袍,舊的血液凝固發黑,新的鮮血又不斷浸染上去。
他的手臂被彈片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隻是讓衛生兵簡單包紮一下,又繼續投入戰鬥。
他身邊的衛兵換了一茬又一茬,傳令兵往往出去就再也沒回來。
淆城,正在用它的每一寸磚石和血肉,消耗著日軍的兵力和時間。
他們的犧牲並非沒有價值。
池越部的悍勇近戰和秦曄部的精準防禦,構成了一個難啃的“硬核桃”。
成功阻滯了日軍南下主力部隊至少一個師團的兵力,並給予了其遠超預期的慘重傷亡。
這打亂了日軍的進攻時間表,迫使日軍不得不從本就緊張的兵力中抽調更多部隊來對付這兩顆“釘子”。
在整個血戰過程中,池越和秦曄的電台從未停止過向外界呼叫。
他們不斷將前線的慘烈戰況、日軍兵力部署的最新判斷、以及亟需支援的緊急請求發往南方。
回電往往是模糊且令人焦慮的:“援軍已在途中,你部務必堅守待機。”
“你部情況已悉,正催促加速前進。”
“電台靜默,行軍途中。”
直到戰鬥進行到第二十三天,一個微弱的、斷斷續續的信號終於被捕捉到。
是孫連仲部的電台呼號!
“淆城…鞏鎮…是否…仍在堅守?”
電文殘缺不全,夾雜著巨大的乾擾噪音。
“仍在堅守!我部傷亡慘重,急需支援!急需彈藥藥品!”
報務員幾乎是哭著發出回電。
電台裡再次傳來微弱的信號,這一次的訊息稍微具體了一些:
“我部先頭已抵近新城,遭遇日軍阻滯,正在激戰,不日即可與你部會師。望再堅持。”
這條消息讓秦曄精神一振,但也更加焦急。
“遭遇阻滯”意味著援軍自己也打得很苦,“不日”可能是一兩天,也可能更久。
這則短暫的通聯,像一劑強心針,又像更殘酷的折磨。
希望是有的,援軍確實快到了。
但“遭遇阻擊”、“儘力”這些詞,又讓希望顯得如此渺茫和遙遠。
池越得知後,隻是閉著眼睛罵了句:“媽的,總算沒死絕之前聽到個響動!”
秦曄則沉默地在地圖上新城方向畫了一個圈,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光。
鞏鎮方向的壓力稍減,因為日軍主力被吸引去攻打淆城。
但聽著遠方傳來震耳欲聾的炮聲和密集的槍聲,看著淆城上空終日不散的黑煙。